厉长老的尸体如同一个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流云城,尤其是在玄冥宗内部,激起了滔天巨浪。
消息根本无法封锁,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以各种渠道传遍了流云城的大街小巷。玄冥宗一位实权金丹长老在外陨落,尸身被辱,这无疑是数十年来玄冥宗遭遇的最大挑衅。整个流云城的气氛瞬间变得无比紧张、压抑。
内城,玄冥宗山门。
议事大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数位身上散发着强大气息的长老端坐其中,修为最低也是金丹中期,为首的更是一位面容枯瘦、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的老者,乃是玄冥宗的执法大长老,元婴初期的枯骨真人。
屠千钧站在下首,脸色铁青地汇报着情况,并将那枚记录了“厉长老临终遗言”的玉简呈上。
枯骨真人神识扫过玉简,干瘪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眼中的寒意愈发森冷。
“青阳门?黑煞寨?”他沙哑开口,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厉师侄的讯息,未必为真。或许是有人故布疑阵,欲挑起我宗与这两方的争斗。”
一位面容阴柔的长老接口道:“大长老明鉴。但无论如何,厉师弟陨落是真,凶手此举,意在震慑我宗,扰乱三日后的处决。我们不可不防。”
枯骨真人微微颔首,枯瘦的手指敲击着座椅扶手:“处决之事,照常进行,并且要加大力度。不仅要处决那些南宫余孽,还要将厉师侄遇害之事,一并昭告!本座倒要看看,这背后究竟是谁在兴风作浪!”
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即日起,内城戒严等级提升至最高。刑堂、执法堂全部出动,严密监控城内一切动向,尤其是青阳门和黑煞寨在城内的据点。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是!”众长老齐声领命。
枯骨真人最后将目光落在屠千钧身上:“屠师侄,处决由你全权负责,不容有失。本座会亲自坐镇宗门,看看谁敢来触这个霉头!”
有元婴老祖亲自坐镇,众人心中稍安,但那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却愈发沉重。
外城,归云客栈(林风与南宫婉之前入住之处)附近的一条暗巷中。
两道如同融入阴影的身影悄然浮现,正是去而复返、再次改换形貌的林风和南宫婉。此刻的林风,化作一名面色蜡黄、带着几分病容的书生,而南宫婉则扮作他的侍女,低眉顺眼。
两人并未回之前的客栈,那里很可能已被玄冥宗留意。林风带着南宫婉,如同最老练的猎手,在错综复杂的外城巷道中穿行,避开了数波明显加强巡逻的玄冥宗弟子。
“前辈,城内的守卫森严了数倍。”南宫婉传音道,她能感受到空气中无处不在的紧张氛围和隐晦的探查神识。
“意料之中。”林风澹澹回应,目光扫过远处内城方向那冲天而起的森严煞气,“厉长老的死,就像捅了马蜂窝。玄冥宗现在如同惊弓之鸟,但这正是我们想要的效果。压力越大,反弹可能就越强,浑水摸鱼的机会才越多。”
他的目标很明确——黑水狱。
虽然从百晓阁买到的情报有限,但知道了大概位置和明面上的守卫力量。如今玄冥宗注意力被分散,内部必然会有调动,这正是探查黑水狱详细情况的最佳时机。
两人七拐八绕,来到外城靠近内城城墙的一片区域。这里建筑低矮破旧,是三教九流混杂之地,也是玄冥宗控制相对薄弱的区域。林风带着南宫婉走进一家门脸狭小、挂着“杂货”牌匾的店铺。
店铺内光线昏暗,货架上摆放着一些普通的药材和低阶符箓,老板是个昏昏欲睡的干瘦老头。
林风走到柜台前,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了三下柜台,然后放下一块下品灵石。
那昏睡的老头眼皮微微抬起一条缝,瞥了林风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南宫婉,沙哑道:“客人要买什么?”
“买路。”林风低声道。
老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慢悠悠地收起灵石:“路不好走,价钱翻倍。”
林风又放下两块下品灵石。
老头这才彻底睁开眼睛,打量了林风一番,压低声音:“子时三刻,后门巷口,过期不候。”说完,又恢复了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林风不再多言,带着南宫婉转身离开。
这“杂货铺”,是外城一些专门做“偏门”生意、甚至暗中对抗玄冥宗的势力设立的秘密联络点之一。林风之前神识探查全城时,便已留意到这些隐藏在阴影中的脉络。想要获得更核心的情报,或者找到潜在的“盟友”,通过这些地头蛇,往往比硬闯更有效。
夜色渐深,流云城仿佛一头焦躁不安的巨兽,在压抑中等待着黎明的审判。
子时三刻,林风和南宫婉准时出现在店铺后方的阴暗巷口。
一辆看似普通的马车,早已静静地停在那里。车帘掀开一角,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上车。”
林风和南宫婉迅速登上马车。车厢内并无他人,随着车帘落下,马车缓缓启动,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方向,并非是内城,而是朝着外城更深处,那些连玄冥宗都不愿轻易踏足的混乱地带驶去。
今夜,注定无人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