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图之上,“鬼蛟”岛的标记如同一枚幽暗的毒牙,刺目而诱人。那是茫茫大海上唯一可知的坐标,是摆脱这无尽漂泊的希望,却也无疑是闯入未知险地的号角。
去,还是不去?
林风几乎没有犹豫。与其在这法则压制、巨兽潜伏的陌生海域漫无目的地漂流,直至力竭陨落,不如循着这唯一的线索,搏一线生机。至少,那“鬼蛟”岛,听起来像是一处有修士活动的据点。
他再次确认那恐怖渊鲸的气息已彻底消失于深海,这才小心翼翼地御起剑光,压低了高度,几乎是贴着汹涌的海面,朝着海图指引的方向疾驰而去。飞行依旧消耗巨大,但他新进阶的煞炎对灵力的转化和支撑远超以往,尚能坚持。
一路无话,唯有海风呼啸,浪涛无尽。
如此飞行了约莫两日,期间数次停下调息,避开了几处气息异常凶戾的海域。海图上代表自身位置的红点,终于逐渐接近了那“鬼蛟”岛的标记。
前方的海天相接之处,景象开始变得不同。
浓郁得化不开的灰白色雾气,如同巨大的帷幕,笼罩了那片海域,遮蔽了天光,让人无法看清雾中景象。那雾气并非寻常海雾,其中蕴含着一种阴冷、滞涩的能量,能极大地阻碍神识的探查。
林风放缓速度,悬停在雾墙之外。神识探入雾气,如同陷入泥沼,只能延伸出平时十分之一的范围便难以为继。视线更是完全被阻隔。
这“鬼蛟”岛,果然不是善地,光这护岛迷雾就透着诡异。
他深吸一口气,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煞炎内蕴,只维持着最基本的护体灵光,然后毫不犹豫地御剑冲入了浓雾之中。
一入雾中,感官瞬间被剥夺大半。四周一片死寂,只有海水轻轻拍打的声音变得沉闷而扭曲。阴冷的湿气附着在护体灵光上,不断侵蚀消耗着他的灵力。他只能依靠手中那黑色海螺法器上微弱的光标指引方向,在能见度不足数丈的迷雾中缓慢前行。
如此又前行了半个时辰,脚下的海水颜色逐渐变浅,海床上开始出现嶙峋的礁石。
忽然,前方迷雾中,隐约传来一阵奇异的、富有节奏的“咚…咚…”声,像是某种沉重的鼓点,又像是巨物敲击地面的声音,伴随着锁链拖曳的哗啦声响。
林风立刻停下,屏息凝神,悄然落在下方一片礁石之后,全力收敛气息。
迷雾缓缓涌动,几个巨大的、扭曲的黑影从中浮现。
那是四名身高近丈的“人”!他们皮肤呈青灰色,粗糙如同礁石,肌肉虬结,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面目丑陋,口生獠牙,双眼只有眼白,毫无神采。他们脖颈和手腕脚踝上都戴着沉重的黑色镣铐,镣铐之间连接着粗大的锁链。
而更令人惊异的是,他们正合力扛着一艘破损严重的小型舟船残骸,那残骸上还残留着激烈的战斗痕迹和干涸的血渍。那沉重的“咚…咚…”声,正是他们巨大的脚掌踩踏礁石滩发出的声响。
“罪奴…又在清理垃圾了。”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从侧面传来。
林风心中一动,神识悄然探去。只见侧面迷雾中,走出两名身着与之前巨船上修士相似深色劲装、但服饰明显更精良的男子。他们腰间挂着令牌,神色倨傲,正监督着那四名巨人苦力。
其中一人看着那些巨人,嗤笑道:“这些家伙脑子不好使,力气倒是够大,用来干这些脏活累活正好。”
另一人打了个哈欠:“赶紧干完回去交差,这鬼地方湿气太重,待久了晦气。听说前几天三爷带队出去收货,到现在还没回来,可别是遇上硬茬子或者海灾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三爷金丹后期的修为,带着‘黑蜈船’,能出什么事?估计是发现什么好货耽搁了…”
两人的交谈声渐行渐远,监督着那些被称为“罪奴”的巨人扛着船骸,向着迷雾深处走去。
林风潜伏在礁石后,心中念头急转。
罪奴?黑蜈船?三爷?收货?
这些零碎的信息拼凑起来,这“鬼蛟”岛,绝非什么正经修士的清修之地,更像是一处藏污纳垢、带有奴隶性质且从事某种“收货”(多半是杀人越货)勾当的匪巢!
刚才那两人提到的“三爷”和“黑蜈船”,恐怕就是被他亲眼目睹葬身渊鲸腹中的那三艘船及其首领!
他们迟迟未归,岛上之人似乎尚未得到噩耗。
这是一个机会!
林风眼神一厉。他必须混进去,打听消息,寻找离开的方法,甚至…或许能探听到苏沐清他们的下落?既然那传送阵是随机传送,其他人是否也有可能被抛到这附近海域?
待那两名监工和罪奴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迷雾中,林风悄然跟上。越往深处,脚下的礁石滩逐渐变为坚实的土地,雾气也稍淡了一些。
前方,一座岛屿的轮廓渐渐清晰。
岛屿地势崎岖,怪石嶙峋。岸边停靠着几艘稍小些的船只,样式与那“黑蜈船”类似。远处山壁上,开辟着许多洞府,隐约可见人影走动,一些简陋的石屋木棚散布其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血腥、汗臭和海腥的怪异气味。
岛屿外围,只有一些零散的警戒,阵法也显得粗陋,显然这群人依仗天险迷雾,并不太担心外敌入侵。
林风观察片刻,看准一个机会,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绕过外围警戒,潜入了一片杂乱的石屋阴影之中。
他需要尽快弄到一套这里的衣物,并了解更多岛上的情况。
就在他刚刚藏匿好身形,准备寻找目标时,旁边一个简陋的窝棚里,传来一阵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少女声音:
“…求求你们…放过我爷爷…那株海魂草我们真的不是故意采摘的…我们不知道那是鬼蛟岛的东西…”
一个粗暴的男声打断了她:“哼!坏了规矩就得受罚!老东西挖矿去了,你这小丫头片子嘛…嘿嘿,正好带去坊市,还能换几块灵石!”
林风目光一凝,悄然向那窝棚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