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在下方洞窟中持续发酵。
怪物的咆哮、枪械的嘶吼、人类的惨叫、金属的扭曲声、岩石的崩裂声……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撞击着岩壁,在这巨大的地下空间里反复回荡、放大,形成一种令人神经撕裂的喧嚣。
烟尘、硝烟、怪物体液和矿石粉末混合成的呛人气味,顺着豁口汹涌而上。
我和小石头死死趴在豁口边缘的阴影里,心脏随着每一次爆炸而剧烈抽搐。下方的战斗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认知范畴,那不再是简单的对抗,更像是一场失控的、用生命和鲜血进行的疯狂掠夺。
地蛟帮的目标明确——不惜代价,夺取那块暗红色的“髓心”。
而怪物的疯狂,也显然与那“髓心”息息相关。它不顾一切地冲击着开采面,每一次扑击都让整个洞窟为之震颤。那个神秘面具人的介入,看似帮地蛟帮解了围,实则更像是在维持一种危险的平衡,或者说,在确保某种仪式不被彻底破坏?
我的目光,却无法从那块“髓心”上移开。
它嵌在荧荧青芒的矿石中央,不过拳头大小,却像拥有独立的生命。暗红色的光泽在其内部缓慢流淌、旋动,仿佛粘稠的、未凝固的血。方才那微弱却清晰的“悸动”,绝非错觉。每一次闪烁,都似乎与怪物狂暴的节奏隐隐呼应,带着一种邪异的、令人心神不宁的生命力。
这东西……绝不仅仅是矿石那么简单!
“哥……那红色的石头……好像在动……”小石头的声音发颤,他也看到了,极致的诡异甚至暂时压过了恐惧。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或许是连续的攻击和震动终于达到了临界点,或许是那“髓心”自身的诡异特性。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虽淹没在喧嚣中,却清晰得如同直接响在脑海里——那块暗红色的“髓心”,竟然从岩壁中脱落了下来!
它没有掉落在地,而是被后面连接着的、几根突然弹射而出的、宛如暗红色血管般的半透明脉络牵引着,悬在了半空!
那些脉络微微搏动着,内部同样流淌着暗红色的光泽,它们另一端仍深深连接在岩壁深处,仿佛是从山体内部直接生长出来的诡异神经!
“髓心!”下方传来油彩脸头领近乎癫狂的嘶吼,充满了无尽的贪婪,“拿到了!快!摘下来!小心别弄断地脉!”
几个穿着防化服的人试图冒着横飞的流弹和碎石靠近。
但那怪物的反应更加激烈!
“髓心”脱离岩壁的瞬间,它发出了迄今为止最凄厉、最痛苦,也最愤怒的咆哮!那声音不再是单纯的兽吼,其中仿佛夹杂了无数冤魂的尖啸,震得人魂魄都要离体!
它完全放弃了防御,庞大的躯体以一种自杀式的姿态,疯狂撞开所有阻挡,直扑那悬吊着的“髓心”!
“拦住它!开枪!开枪啊!”油彩脸惊骇欲绝。
子弹如同暴雨般倾泻在怪物身上,打碎了甲壳,撕裂了皮肉,暗绿色的液体如同暴雨般泼洒,但它竟全然不顾,眼中只剩下那搏动的“髓心”!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那些从“髓心”上脱落下来的、微不足道的、米粒大小的暗红色碎屑。
几块碎屑在震动和气流中,无声无息地向上飞溅。
其中一块,不偏不倚,竟然啪地一声,打在了我扒在豁口边缘的手背上!
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寒刺骨又带着一丝诡异灼热的触感,瞬间穿透皮肤!
我猛地缩回手,惊骇地看去。
那暗红色的碎屑,竟然如同活物般,瞬间融化,直接渗入了我的皮肤!
只在手背上留下一个针尖大小的、微微泛着红晕的小点,随即那红晕也迅速淡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一股诡异的寒流,却顺着胳膊瞬间窜入体内!
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头。
“怎么了哥?”小石头察觉到我的异样。
“没……没什么!”我强压下心中的骇然,甩了甩手,那冰寒感似乎消失了,但一种难以言喻的、细微的麻痒感,却开始在血液里隐隐流动。
下方,惨烈的争夺已到了白热化。
怪物巨大的螯肢眼看就要扫中那悬吊的“髓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嗤!嗤!嗤!
数道高压水枪般的激流,猛地从侧方射出,精准地打在怪物的复眼和关节等脆弱部位!
那水并非普通清水,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幽蓝色,接触到怪物的甲壳和皮肉,立刻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冒出大量白烟!
怪物发出痛苦的嘶鸣,动作再次受阻。
是地蛟帮的后手!他们准备了专门克制这怪物的武器!
趁此机会,一个穿着防化服的人猛地扑上前,用一把特制的、带着绝缘手柄的金属钳,精准地夹住了那搏动的“髓心”底部!
“拿到了!”他狂喜地嘶吼一声,用力一剪!
那些连接“髓心”的、搏动着的暗红色脉络应声而断!
断裂的瞬间,岩壁深处仿佛传来一声沉闷的、来自地底深处的哀鸣!整个洞窟都为之剧烈一震!
而那块被剪下的“髓心”,瞬间失去了所有光泽,变成了暗淡的、仿佛普通红宝石般的固体,被那人迅速塞进一个准备好的、布满符文的铅制盒子里。
“撤!快撤!”油彩脸头领发出狂喜又仓皇的指令。
失去了“髓心”,那怪物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量源泉,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充满无尽痛苦与绝望的哀嚎,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着,轰然倒地,溅起漫天烟尘,不再动弹。
不知是死了,还是陷入了某种沉寂。
地蛟帮众顾不上检查,带着重伤的同伴和那个铅盒,如同丧家之犬,沿着预留的撤退路线,仓皇逃离现场。
只留下满地狼藉、报废的仪器、弥漫的硝烟和血腥,以及那具倒在地上、不知生死的庞大怪物躯体。
还有……悬在上方豁口处,目瞪口呆、心惊肉跳的我们。
以及……我体内那股开始逐渐清晰起来的、诡异的麻痒感。
它正顺着血液流动,缓缓朝着我的心脏位置汇聚。
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恰恰相反。
某种难以预料的变化,似乎才刚刚在我体内……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