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路兰家出来,宴追一路上都低着个头,努力让自己表现的很沉重。
啊!麻蛋啊!她现在也想学本体逃之夭夭啊!
因为图书馆事件,整个学校的氛围都不太对劲,没人敢大声说话,更没人敢大笑,连吃饭都不敢点太多荤菜,有的人看到荤菜干脆直接吐了。
但是她真的想吃肉!
站在食堂的窗口前,她老犹豫了,她吃惯了单锅小炒,这个时候去点单锅小炒是不是太没良心了?
怎么办?
一边是现在是哀悼期,连课都停了,都在做心理辅导,一边是我不管!我要吃肉!再不吃点好的,我就要因为心情抑郁报废了!
天人交战了足足五分钟。
她想到了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只见她走到小炒窗口,用一种恰到好处悲伤的、确保周围人都能听见的音量,对打饭阿姨说:
“阿姨,”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带着追忆和感伤,“麻烦……给我来一份青椒肉丝,单锅小炒。还有一份红烧肉和香酥鸡腿……”
阿姨诧异地看了宴追一眼,现在学校里可没人点单锅小炒,死了那么多学生,他们这个窗口也只是开着,根本没人点。
主要一具具尸体抬出来,都看吐了。
宴追吸了吸鼻子,沉痛地怀念:
“多放点肉……路兰……她生前……最喜欢吃这肉了。”
说完,她还象征性地揉了揉根本没有眼泪的眼睛。
阿姨了然了,又是一个失去朋友走不出来的苦孩子。心理辅导啊,要加紧啊。
周围的同学投来复杂的目光,有惊讶,有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这份带来的感动。
原来,她点肉菜,是为了纪念逝去的朋友啊!
宴追面不改色地接过那份香气扑鼻、油光汪汪的青椒肉丝,内心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完美!既吃到了肉,又维持了人设!
她端着这份“纪念餐”,找了个偏僻角落坐下,心安理得地大快朵颐起来。
路兰,真不是我故意用你的名义来点菜,我实在是想吃肉。
而且,你可能不知道,她一边嚼着香酥的鸡腿,一边给自己自己辩护,我们幸福小区里有几家川省人,他们家有人过世,那啥,就是吃吃喝喝,还搓麻将,聊天聊的笑语欢颜,方女士都连着去搓了三个通宵,整个人跟打了鸡血似得精神无比抖擞……
对啊!她猛地咽下嘴里的肉,眼睛微微发亮。
人类的悲伤表达又不是唯一的!凭什么这里就得死气沉沉、清汤寡水?
说不定,比起死气沉沉,路兰更喜欢热热闹闹、有滋有味呢?
嗯,要换了她,她肯定不想见到一堆人为她难受!开开心心活不好吗?
有道理!
临走时,她又去小炒窗口点了菜,方文她们……大概也需要补补?
…………
那几个家伙从图书馆出来时,一个个面无人色,跟被抽了魂似的,在医院估计也吃不好。
她拎着新打包的、香气四溢的几个硬菜,感觉自己的形象都高大了起来。
这就不算借名义吃肉了,这叫关心战友!
当她提着沉甸甸的饭菜走进医院病房时,正看到方文靠着床头,小口小口地喝着没什么油光的白粥。
“宴宴?”方文看到她,憔悴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宴追把打包盒往床头柜上一放,盖子一掀,红烧肉和香酥鸡腿的霸道香气瞬间驱散了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
“喏,吃这个。”她言简意赅,语气依旧带着点平时的不耐烦,“光喝粥,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元气。”
方文看着那油亮亮的肉菜,喉咙一紧,几乎立刻就侧过身干呕了几下,眼眶微微发红,低声道:“谢谢……可是,我现在吃不下……”
宴追一愣,吃不下……
旁边的刘艳坐起来:“你吃不下,我吃!宴宴,你不会没给我带吧?”
“带了的。”宴追提起另外一个饭盒走到刘艳的病床前,还问了问张静,“静静,你能吃吗?”
“暂时吃不了……”张静摆摆手,“但如果是辣的,我觉得我可以。”
“那我等下去给你买水煮肉片?”
“加油加盐加辣!重辣!爆痘的那种辣!”她感觉她现在需要辣椒的刺激,而且越辣越好。
刘艳一边打开饭盒,一边还坐在病床上骂方文:“文文,我都不想说你了!咱们已经尽最大的能力救人了,你干嘛还要跟自已过不去!路兰的死跟咱们就没关系!全都是沈清沅那个龟孙的错!”
她用力咬了一口香酥鸡腿,就像在咬仇人的肉:“我告诉你,方文,吃好喝好,养足精神,咱们才能打死沈清沅那脑子有病的给路兰报仇!”
宴追已经去给张静买爆辣水煮肉片了。
“老板,一份水煮肉片,打包。”
“好嘞,正常辣?”
“不,”宴追摇头,眼神诚恳,“要加辣,往死里加。”
当宴追提着那份连塑料袋都被熏染得通红的打包盒回到病房时,张静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她拿起筷子,手有些抖,她夹起一片裹满辣椒的肉,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塞进嘴里。
一秒,两秒。
她的脸颊迅速涨得通红,眼泪、鼻涕完全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她张着嘴,不断地吸着气,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用手地拍打床沿。
“静静!你没事吧?”方文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担忧地支起身子。
刘艳也停下了咀嚼,紧张地看着她。
就在宴追差点要去叫医生时,张静灌下大半瓶冰水,用带着哭腔的、嘶哑的声音喊道:“爽!”
她擦着眼泪,一边带哽咽着笑道:“太好了……终于……终于能尝到别的味道了……艳艳,文文,你们要不也试试,真的,真感觉好太多了……”
刘艳没客气,夹起一筷子豆芽,她吃得龇牙咧嘴:“够劲!”
连始终不敢碰肉的方文,也小心翼翼地夹起一片莴笋。
辛辣的痛感,脑海中那些画面竟然消失了。
她愣住了,眼眶里迅速蓄满了泪水。
先是一声压抑不住的抽泣从张静那里传来,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
刘艳用力擤了下鼻子,骂了句“这辣椒后劲真他妈大”,声音却带了明显的鼻音。
方文紧绷的肩膀垮了下来,她放下筷子,用双手捂住脸,终于真正意义上的哭了出来。
方文哭得浑身发抖;刘艳一边哭一边骂“沈清沅我操你大爷”;张静则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拼命地望嘴里塞肉片。
宴追站在一旁,葡萄眼瞪的溜圆:
“不是,就给你们买了份水煮肉片,真没必要感动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