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之战尘埃落定,那强行平复万象规则的伟力散去,留下的是一片死寂与狼藉。崩塌碎裂的晶石地面、黯淡无光的庞大祭坛、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能量焦糊气息,无不诉说着方才那场战斗的惨烈与恢弘。
胜利的桂冠,由最沉重的代价铸就。
霍去病安静的躺在苏文玉怀中,面容依旧带着鏖战后的坚毅,却再无半分生机。他那柄曾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钨龙戟,断成两截,斜插在一旁的裂缝中,如同为它的主人立起了一座无言的墓碑。苏文玉紧紧抱着他,泪水已流干,只剩下无声的颤抖和空洞的眼神,仿佛灵魂也随着他的离去而被抽走了一部分。这位重新掌控大局的女局长,首先失去的,是此生最重要的挚爱。
昆仑守山人玉枢,那位总在关键时刻施以援手的神秘存在,也已灵体消散,彻底归于天地,唯有那份最后的馈赠与释然的意念,还残留在林小山的感知深处,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
老吴躺在另一边,由陈冰紧急处理着伤势。那贯穿性的创伤虽不致命,却严重损及了他的经脉根基。他脸色灰败,看着自己微微颤抖、再也无法紧握兵器的右手,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颓唐与落寞。这位曾经的影卫“隐蜂”,或许再也无法飞舞于阴影之中,退役静养成了他不得不面对的未来。
程真靠在林小山身侧,脸色苍白如纸,太阳穴处不时因针刺般的剧痛而微微抽搐。过度透支那新觉醒的感知能力,反噬远超想象,在她神魂深处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创伤,往后的岁月里,恐怕都需与偶尔失控的感知和突如其来的剧痛为伴。
而林小山自己,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并非源于身体,而是来自灵魂深处。他握着那枚已变得黯淡无光、触手只余温凉的定星仪,这件家传至宝在爆发出那等逆转规则的伟力后,仿佛也耗尽了积累无尽岁月的神异,变得如同一块寻常的古旧罗盘,再无半分非凡波动。身心俱疲,莫过于此。
当他们艰难地携带着霍去病的遗体和伤员,通过守遗族艰难维持的、即将消散的通道重返人间时,看到的并非欢庆,而是同样满目疮痍的总部。断壁残垣随处可见,硝烟未散,伤亡者的哀嚎与幸存者麻木的眼神交织在一起。比建筑损毁更严重的,是人心与信任体系的彻底崩塌。周昌的背叛、“西伯”的渗透,让这座曾经代表着秩序与守护的堡垒,从根基处产生了深深的裂痕。
沉重的现实,迫使生者必须收拾悲痛,负重前行。
苏文玉强忍巨大的个人悲恸,以惊人的意志力重新站了出来。她以铁腕与柔情并济的手段,迅速稳定局势,清理“西伯”残余,重整架构,开始了漫长而艰难的重建工作。她的脸上少了往日的明艳,多了几分坚冰般的冷冽与沉稳,唯有在无人时,目光掠过那柄断戟,才会流露出刻骨的哀伤。
牛全、陈冰和小宜,在这场浩劫中迅速成长,成为了她得力的左膀右臂。牛全负责修复重建总部的各类机关符阵系统,虽然依旧唠叨怕死,却多了份担当;陈冰以其高超的医术,没日没夜地救治伤员,抚慰人心;小宜则似乎与秘境中那道残留的、属于姜子牙的温暖意念建立了某种微弱的联系,有时能提出一些意想不到的、充满智慧的建议。
林小山和程真,则选择了暂时离开一线。他们都需要时间来舔舐伤口,平复身心巨大的创伤。两人寻了一处僻静山野结庐而居,日子过得简单甚至枯燥,却也在相互扶持与默默陪伴中,让那份历经生死淬炼的情谊,变得愈发深厚和不可或缺。他舞动双节棍锻炼恢复,她则静坐尝试控制那不时躁动的感知,时光仿佛慢了下来,却洗不去深藏的隐忧。
然而,世界的伤痕之下,暗流从未真正平息。
在那极东之地,东夷岛被暂时加固的源核最深处,超越凡人感知的黑暗深渊中,一丝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恐怖意识,如同受伤的毒龙,缓缓凝聚。它低语着,带着万古的仇恨与耐心:“…等待…下一个轮回…” 闻仲,并未彻底消亡。
而在世间某个人迹罕至、或被遗忘的角落,一块不起眼的、仿佛烧焦的黑色碎片,似乎感应到了遥远的呼唤,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散发出一丝与申公豹同源、却更加隐晦狡诈的邪气…
林小山在每日尝试修复温养定星仪时,发现其内部那黯淡的星图,不知何时,竟自行演化出了一幅全新的、更加复杂浩瀚的星象轨迹,那轨迹所知的方位,遥远、陌生、充满了未知,仿佛指向宇宙深空某处难以想象的秘境…
这一日,苏文玉在彻底清理周昌遗留下的密室时,于一堆化为飞灰的卷宗中,发现了一份以奇异兽皮鞣制、得以侥幸残存的古老卷轴。她拂去尘埃,展开一看,上面记载的文字与图画,竟是对“天命”另一种截然不同、甚至令人毛骨悚然的解读…那解读,与她所知、与“西伯侯”所追求的,似乎同源,却又走向了一个更加黑暗、更加令人不安的极端…她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破碎的世界艰难地迈向重生,新的希望已在废墟中萌芽。
但古老的阴影从未远去,星空深处传来新的呼唤,而历史的真相,或许比想象中更加扑朔迷离。
一切,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