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霍去病抱着酒意未消、神色倦怠的苏文玉,与断后的铁莲花一同踏着熹微晨光,狼狈却完整地出现在伏牛山七星潭畔时,营地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巨大的声响。
“老天爷!可算回来了!”林小山第一个蹦起来,手里的双节棍差点甩飞出去,他冲上前,用力捶了霍去病肩膀一下(避开了伤处),声音洪亮得惊飞了林间早起的雀鸟,“霍哥!你这趟‘英雄救美’可够惊险的,王宫都敢闯!没缺胳膊少腿吧?”
牛全正蹲在火堆旁搅和着一锅咕嘟冒泡的野菜粥,闻声连忙放下木勺,圆脸上堆满如释重负的笑,小眼睛眯成了缝:“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可担心死俺们了!苏局长没事吧?快,快坐下,粥马上就好,热乎的!”
程真抱着她的链子斧,虽然没像林小山那样咋呼,但紧抿的唇线明显放松下来,眼神飞快地在三人身上扫过,确认无大碍后,才哼了一声:“算你们命大。” 语气虽硬,关切之意却藏不住。陈冰则小跑过来,娇俏的脸上满是担忧,手里还捏着几根银针:“苏姐姐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受伤了?要不要我看看?”
姜子牙盘坐在他惯常的钓鱼石上,雪白的长须在晨风中微微飘拂。他缓缓睁开眼,目光如古井般扫过归来的三人,尤其在霍去病紧抱着苏文玉的手臂上停留了一瞬,又掠过铁莲花沾着夜露和尘土的皮甲,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微微颔首:“平安归来,便好。山中方一日,世事已喧嚣。” 说罢,又闭上了眼,仿佛继续参悟他的天道去了。
就在这时,一道耀眼的金光“嗖”地从树冠间窜下!是那只额生银毛的金丝猴王!它似乎早就在高处观望,此刻欢快地蹦跳到霍去病脚边,两只前爪高高捧着一大把沾着晨露、红艳欲滴的野山楂果,献宝似的“吱吱”叫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尾巴甩得像风车。这通人性的举动,瞬间冲淡了众人心头的紧张。
“哈哈,谢了猴兄!”霍去病心情大好,腾出一只手想摸摸猴王的脑袋。猴王却敏捷地躲开,把野果一股脑塞到离它最近的铁莲花怀里,又对着霍去病做了个夸张的鬼脸(龇牙咧嘴),逗得众人哄笑。
铁莲花抱着还带着山野气息的果子,面具下的嘴角也弯了弯,随手拿起一个在衣服上蹭了蹭,“咔嚓”咬了一口,酸得她眉头微蹙,却又透着股爽利劲儿:“嗯,够味儿!谢啦,小金子!” 猴王似乎听懂了夸奖,得意地在原地翻了个跟斗。
苏文玉被这喧闹彻底吵醒,挣扎着从霍去病怀里下来。宿醉加上心绪烦乱,让她头痛欲裂,脸色苍白。她推开霍去病试图搀扶的手,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疏离:“我没事。” 她走到潭边,掬起一捧冰冷的溪水扑在脸上,试图浇灭心头的烦闷和昨夜残留的迷乱记忆。水珠顺着她精致的下颌滑落,湿漉漉的发丝贴在颊边,平添几分脆弱的美感。
霍去病看着她倔强又单薄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烦躁地挠了挠头。
* * *
晌午时分,营地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马蹄声清脆,一袭火红劲装的邓婵玉策马而来,如同山野间跃动的一团火焰。她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马鞭随意地卷在腕间。她先跟姜子牙和林小山等人打了招呼,目光便像探照灯一样,精准地锁定了正在潭边闭目调息、试图驱散酒意和烦乱的苏文玉。
“哟!这不是我们智勇双全的苏大局长吗?”邓婵玉几步走过去,声音清脆,带着毫不掩饰的八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她毫不客气地挨着苏文玉坐下,胳膊肘亲昵地撞了撞她,压低了声音,眼神却亮得灼人:“听说你单枪匹马闯西岐,还跟姬发世子‘把酒言欢’了?快跟姐姐说说,那西岐世子……模样俊不俊?有没有趁机……”她故意拉长了调子,红唇凑近苏文玉耳边,吐气如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问道:“…占你便宜啊?” 那眼神,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天秘闻。
苏文玉眉头紧蹙,被她身上浓烈的脂粉香气和直白的问题熏得更加烦躁。她冷冷地瞥了邓婵玉一眼,声音像是结了冰碴:“邓将军很闲?管好你自己的事。” 说罢,直接起身,走到离她更远的一块岩石边坐下,闭目养神,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邓婵玉碰了个硬钉子,也不恼,反而咯咯笑起来,眼波流转间,又看到了正在帮牛全修理一架破损机关、脸上沾了点油污的铁莲花。铁莲花此时摘下了面具,露出那张年轻英气的脸庞,正专注地用一把小锉刀打磨零件,侧脸线条干净利落。
邓婵玉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艳,随即是浓浓的兴趣和一丝玩味。她站起身,摇曳生姿地走到正在检查钨龙戟戟刃的霍去病身边,用马鞭的鞭梢不轻不重地戳了戳他的胳膊。
“喂,霍大将军!”邓婵玉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瞬间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我说你这趟西岐之行,收获不小嘛!不光英雄救美,抱得咱们苏大局长归山……”她故意停顿,下巴朝铁莲花的方向扬了扬,红唇勾起一抹促狭又锋利的笑,“…这还顺道捡回来个如花似玉、身手不凡的小妹妹?啧啧啧,霍侯爷,你这左拥右抱的,艳福可真是不浅呐!怎么,伏牛山装不下您的风流了?” 她声音清脆响亮,字字如珠,砸得霍去病脸皮发烫。
林小山和牛全立刻竖起了耳朵,连假装钓鱼的姜子牙,拂尘都微微顿了一下。程真抱着斧子冷眼旁观,陈冰则好奇地眨巴着眼睛。
霍去病被这突如其来的“风流指控”砸得懵了一瞬,随即俊脸涨得通红,像煮熟的虾子。他猛地跳起来,钨龙戟顿在地上“哐当”一声:“邓婵玉!你胡说八道什么!铁姑娘是救命恩人!我们清清白白!”他急得语无伦次,眼神下意识地瞟向潭边苏文玉的方向,却只看到一个更加冰冷的背影。
“哦?救命恩人?”邓婵玉故作恍然,夸张地拖长了调子,马鞭在掌心轻轻敲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这戏码,姐姐我在戏文里可看得多了!是不是啊,铁妹妹?”她竟直接把话头抛给了铁莲花,眼神挑衅。
铁莲花正专心致志地对付一个卡死的齿轮,闻言头也没抬,只是手腕一抖,锉刀尖精准地弹飞一小块铁屑,“叮”的一声打在邓婵玉脚边的石头上。她这才慢悠悠地抬起眼,英气的眉毛一挑,清澈的目光坦然地迎上邓婵玉探究的眼神,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邓将军这想象力,不去茶馆说书真是可惜了。我跟霍侯爷,就像这锉刀跟铁疙瘩——他太糙,硌得慌。您要是有空编排,不如帮我把那堆柴劈了?” 她下巴朝旁边一堆待劈的木柴扬了扬,语气自然得像在讨论天气。
“噗!”林小山第一个没忍住笑出声。牛全赶紧捂嘴,肩膀一耸一耸。连程真都别过脸去,嘴角抽动了一下。
邓婵玉被铁莲花这不软不硬、还带着点小幽默的钉子碰得一滞,俏脸微红,正要发作找回场子——
“吱哇——!”
一团金色的影子伴随着怪叫从天而降!正是那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金丝猴王!它不知何时又溜到了姜子牙附近,趁老头儿被这边动静吸引分神的刹那,闪电般伸出爪子,一把捞起姜子牙放在脚边、装着唯一钓上来的一条小鱼的竹篓,转身就蹿上了旁边一棵歪脖子树!
“孽畜!还我鱼来!”姜子牙再也维持不住仙风道骨,气得胡子直翘,拂尘指着树上的猴王跳脚。
猴王蹲在高高的树枝上,得意洋洋地把小鱼从篓里倒出来,拎着鱼尾巴晃悠,对着下面气得跳脚的老头儿“吱吱”乱叫,还故意把空竹篓扔了下来,正好砸在邓婵玉脚边,水溅了她一裙摆。
“哎呀!你这死猴子!”邓婵玉尖叫着跳开,看着湿漉漉的裙摆和树上耀武扬威的猴王,又气又恼,刚才找茬的气势顿时泄了大半。
营地里顿时充满了林小山牛全毫不掩饰的大笑、陈冰清脆的笑声、程真无奈的摇头、霍去病尴尬的咳嗽、铁莲花看好戏的眼神,以及姜子牙气急败坏的呵斥和猴王得意的“吱吱”声。苏文玉依旧背对着众人坐在岩石上,但紧绷的肩膀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下,无人看见的角落,一丝极淡、极轻的笑意,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的涟漪,飞快地掠过她紧抿的唇角,随即又消失无踪,仿佛只是光影的错觉。伏牛山的清晨,就在这鸡飞狗跳、醋意与猴戏交织的喧闹中,热气腾腾地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