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禾缓缓地走回清秋苑,夕阳的余晖如同一层薄纱般轻轻地洒落在庭院里,将整个天际都染成了一片橘红色,宛如一幅美丽的画卷。
她走进房间,坐在书桌前,心不在焉地翻开了苏婉清的字帖。那一页页的纸张上,苏婉清的字迹清秀而娟秀,宛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然而,此时此刻,这些原本应该让人感到赏心悦目的字却在沈青禾的眼中变得模糊不清。
她的思绪早已飘飞到了九霄云外,那些清秀的字迹仿佛都变成了微积分的符号和毒蜂诡异的翅膀,在她眼前不停地晃动着,让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酉时将至,对月伤怀。
她轻轻地叹息一声,仿佛心中有着无尽的哀愁和无奈,然后缓缓地迈开脚步,朝着院子走去。
此时的天空还没有完全被黑暗笼罩,仍有一丝微弱的光亮,仿佛是夜晚与白昼之间的过渡。在这朦胧的光线下,一弯浅淡的月牙悄然爬上了枝头,宛如夜空中的一颗孤独明珠,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她站在水榭的栏杆旁,模仿着电视剧里那些忧郁的女主角,轻轻地倚靠着栏杆,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一个四十五度角。她的目光凝视着那弯月牙,仿佛要透过它看到遥远的天际,或者是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
她的脸上努力挤出一副忧郁的表情,眉头微皱,嘴唇紧闭,似乎想要表达出一种无法言说的痛苦和哀伤。然而,这副故作深沉的模样却显得有些生硬,与她原本天真活泼的性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的内心此刻正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各种不满和抱怨像火山一样喷涌而出。伤怀?这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她现在饿着肚子,站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哪有什么心情去伤怀啊!更糟糕的是,她还要时刻提心吊胆,生怕自己会被突然拉去验尸或者被人识破真实身份,那可就麻烦大了!这种情况下,她哪里还有什么闲情逸致去伤春悲秋,她现在只想扯开嗓子破口大骂,把心中的郁闷和愤怒都发泄出来!
但想到那万两黄金的赔偿和恭桶房,她硬是憋出了一声悠长的、充满“故事”的叹息。
躲在月亮门后暗中观察的景明:“……” 他默默在手中的小本子上记下一笔:酉时伤怀,形似神不似,误差约……百分之四十。备注:叹气声过于刻意,似有不满。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对于沈青禾来说都像是度日如年。终于,一刻钟的时间在他的焦急等待中缓缓流逝。
当最后一秒过去,沈青禾如释重负,她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奔回屋里。一进屋,她便迫不及待地抱起那已经有些微凉的晚饭,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她的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此刻再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张开大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每一口饭菜都被她迅速吞下,没有丝毫的咀嚼,完全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吃。
夜幕彻底降临。王府各处陆续点起了灯笼,但清秋苑位置偏僻,显得格外寂静。
沈青禾吹熄了屋里的烛火,却没有睡意。她和衣躺在床上,耳朵却竖得老高,仔细捕捉着窗外的任何一丝动静。
风吹竹叶的沙沙声,远处隐约的更梆声,甚至不知名小虫的鸣叫……都清晰可闻。
时间一点点流逝,就在她以为昨夜只是错觉,准备放弃时——
“嚓……”
极其轻微的一声,像是鞋底摩擦地面的细响,不同于风吹落叶的自然之声。
沈青禾的心猛地提了起来!真的有人!
她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滑下床,蹑手蹑脚地挪到窗边,借着窗纸的缝隙向外望去。
月色朦胧,院中竹影斑驳。一个模糊的黑影,正紧贴着院墙根,缓慢地移动着,动作极其轻巧,若非沈青禾全神贯注,几乎难以察觉。
那身影穿着深色衣物,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看不清面容,但身形轮廓……似乎比寻常男子要纤细一些。
只见那黑影在她窗外不远处停下,蹲下身,似乎在摸索着什么。片刻后,那人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看不清形状的东西,迅速塞进了墙根下的几块松动的砖石缝隙里,然后又小心地将痕迹掩盖好。
做完这一切,黑影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下,随即如同鬼魅般,沿着来时的路线,悄无声息地迅速退走,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
沈青禾的心脏怦怦直跳,手心再次沁出冷汗。
那是什么人?埋下的又是什么东西?是冲着她来的,还是冲着这间曾经属于苏婉清的院子?
她等了很久,直到外面彻底恢复了寂静,只有风声依旧,才敢轻轻吁出一口气。
去查看?现在出去风险太大,万一对方没走远,或者留有后手,她就是自投罗网。
不去?那东西埋在窗外,就像一个定时炸弹,让她如芒在背。
沈青禾在黑暗中紧紧攥住了拳头,脑中飞速权衡。最终,她决定按兵不动。
现在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她初来乍到,对王府局势一无所知,敌暗我明,贸然行动只会让自己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那个黑影,以及埋藏的东西,或许是一个契机,一个能让她窥探到王府水下暗流的契机。但她需要耐心,需要等待更好的时机。
她重新躺回床上,睁着眼睛直到天明。这一夜,风声、竹声、更梆声,以及那细微的“嚓”声,在她脑中反复回响。
这座王府,就像一个巨大的迷宫,每一步都可能踩中陷阱,而萧临渊,无疑是站在迷宫最中心的那一个。她想要活下去,想要找到答案,就不能只做一个被动的“替身”。
天快亮时,沈青禾才迷迷糊糊睡去。睡梦中,她仿佛又看到了那片五彩斑斓的毒蜂翅膀,和萧临渊书案上那惊鸿一瞥的微积分符号,它们交织旋转,最终化作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而漩涡的尽头,是萧临渊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却永远波澜不惊的眼睛。
(第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