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影肩上的血,正顺着布条往上爬。
墨渊蹲着,指尖离那块暗红不过半寸,没碰,也没退。火堆噼啪响了一声,他眼皮都没抬。
【洞察术】自动激活,视野里顿时浮现出肉眼看不见的东西——那些血丝像是被无形的线牵着,一缕缕逆流而上,每一道都裹着极淡的银光,像电路板上的电流纹路。系统界面一闪:【检测到量子锁频信号残留,匹配度87%,来源:非本域科技体系】。
他收回手,站起身,转身走向水囊。
“你这伤,”他拧开水囊盖子,声音平得像在问今天吃没吃饭,“是飞船那边留下的吧?”
夜影没动,斗笠压得很低,只有一截下颌露在外面,线条绷紧。
墨渊喝了一口水,咕咚咽下,又慢悠悠说:“刚才那两具傀儡,动作太标准了,跟练过广播体操似的。你一刀劈过去的角度,刚好卡在它们程序反应的盲区——这种细节,一般人可注意不到。”
他把水囊往地上一放,掌心悄然凝聚起一层金膜,防御属性点已经加好,随时能炸开护体。
“你说巧不巧,”他笑了一下,“我刚救完人,你伤口就开始冒高科技玩意儿?要不是我知道你之前几次出手都救的是我们,现在这一拳早就砸你脸上了。”
灵汐坐在不远处,手指轻轻搭在冰丝结成的护盾边缘,没说话,也没放松。
夜影终于动了。
他右手缓缓移向刀柄,动作很轻,但足够明显。
墨渊咧嘴:“来啊,拔啊。你要是现在抽刀砍我,我还真挺佩服你的胆子。”
两人之间隔着三步距离,风都不吹。
然后夜影的手,松开了刀。
“你知道多少?”他的声音从斗笠底下传来,低沉,沙哑,不像平时那样毫无波澜。
“不多。”墨渊摊手,“就记得飞船下来那俩铁疙瘩,胸口有块芯片,吸收能量时闪的光,跟你这血里的玩意儿一个牌子。还有风无影身上也有类似的玩意儿,但他那是情报贩子用的低端货,你是军用级。”
他走近一步,“而且你出现的时机太准了。每次都是我们快撑不住的时候,你就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救完人又消失。你以为我没想过你是谁派来的?”
夜影沉默片刻,忽然冷笑一声:“那你为什么还让我跟着进遗迹?”
“因为我赌你不是钉子。”墨渊盯着他,“钉子不会在幽骸谷外替灵汐挡那一记腐尸毒爪,更不会在虚空刃墙关把自己逼到吐血也要护住那个差点掉下去的散修。”
他顿了顿,语气冷下来:“你要真是来监视或者清除我的,早动手了。可你没。所以我想听听——你到底是谁的人?”
营地一下子安静下来。
连火堆都像是被冻住了。
夜影慢慢抬起手,摘下了斗笠。
一张年轻却写满风霜的脸露了出来,眉骨上有道旧疤,眼神锐利得像能割开夜幕。他看着墨渊,一字一句地说:“星盟监察部特工,编号x-7夜影。”
墨渊挑眉:“星盟?就是那个飞船背后的组织?”
“对。”夜影点头,“我的任务是近距离观察‘异常个体’是否具备秩序适配性。如果判定为高危变数,有权启动清除协议。”
墨渊笑了:“所以你本来是来杀我的?”
“理论上是。”夜影没回避,“但我在第七次跟踪你的时候,看见你为了抢一枚残破玉简,跟三个冥骨宗执事周旋了整整一夜,最后自己受了重伤,却把玉简交给了一个快死的散修,说‘他比我更需要活命的理由’。”
他盯着墨渊:“那种选择,不在任何行为预测模型里。所以我开始怀疑命令。”
墨渊眯眼:“然后呢?”
“然后我违令救了你三次。”夜影声音低沉,“第一次在陨神星域外围,你被噬界虫潮围攻,我用干扰弹替你开路;第二次在混沌裂隙,你中了血魔引灵阵,我切断了供能柱;第三次……就是刚才。”
他看向肩头仍在逆流的血:“这是追踪锚,植入型。一旦我脱离指定监控区域超过十二时辰,它就会自毁并释放定位信号。现在它失控了,说明我已经……被除名了。”
墨渊盯着他看了足足五秒,忽然伸手,一把抓过旁边药瓶,砸在他脚边。
“行啊。”他说,“那你现在是自己人了。”
夜影抬头。
“但记住一点。”墨渊笑容收起,眼神冷了下来,“再有事瞒我,我不砍你,也不杀你。”
他指了指远处还在冒烟的传送阵废墟:“直接把你塞进去,启动双向锚定,送你回你们议会总部,让他们开个批斗大会,主题就叫《关于x-7号特工背叛组织的深刻检讨》。”
夜影嘴角微微一动,竟露出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成交。”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黑晶片,递给墨渊。上面刻着螺旋纹路,中间有个微型符阵,正微微发烫。
“这是星盟特工的身份信标,也能屏蔽低频扫描。给你,算诚意。”
墨渊接过,翻来一看,掂了掂:“不错,还能当刮痧板用。”
灵汐这时走过来,看了夜影一眼,轻声道:“你的血还在流。”
夜影低头看了看,扯了扯披风:“没事,等它自己停。”
“别硬撑。”墨渊把黑晶片塞进储物袋,顺手扔给他一瓶新炼的止血丹,“下次再玩失踪,我不找你了,直接把你名字刻进我挖的坟头碑文里,标题都想好了——《此处埋葬一位嘴比石头硬的蠢货》。”
夜影接过丹药,没说话,默默吞下。
火光映着他重新戴上的斗笠,身影又一次融进黑暗里,守在营地最外圈。
墨渊坐回火堆旁,手里把玩着另一块小一号的黑晶片——那是他偷偷用系统复制的仿品,纹路一模一样,功能……嘛,等哪天逮住个星盟探子,就能试试能不能反向定位了。
灵汐走过来坐下,低声问:“真信他?”
“信一半。”墨渊咧嘴,“剩下一半得看他以后表现。反正现在多一个能打的总比少一个强,再说……”
他抬头看向夜空,那里有一道极淡的银线划过天际,转瞬即逝。
“飞船的人还没走远。真正的麻烦,才刚开始。”
夜影站在岩壁阴影下,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他低头看去,掌心一道细如发丝的银痕,正缓缓渗出血珠,像某种程序正在重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