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睁开眼时,天还是那片灰。风扬的玉碟正泛着微弱的蓝光,像块冻住的火苗。
他没动,左手仍搭在符令剑上,掌心黑纹轻轻一跳,系统界面无声刷新:【高维同频信号持续输入,强度+0.3%】。
“来了。”他说。
灵汐头也不抬,药杵砸在石臼里发出规律的闷响:“什么来了?你的伤要裂得更宽了?”
“是信号。”墨渊抬起右臂,寒丝带渗出的血已经干了,结成暗红硬壳,“刚才那波波动不是随机扰动,它有节奏——三短两长,像在敲门。”
夜影从石堆后探出身,手里捏着一块刚埋回来的影石:“东南三十七里,假信号点刚引爆,空气里飘着符尘。你要的‘饵’撒出去了,就看鱼咬不咬钩。”
“它们会咬。”墨渊缓缓坐直,“因为我们现在看起来,比死人多口气,比活人少力气——最合适下手。”
风扬皱眉:“可万一他们不来呢?万一这只是个广播站,没人驻守?”
“那就说明他们在等更大的动静。”墨渊冷笑,“而我们,正好可以再烧一把火。”
他转向夜影:“你去把剩下的六块影石全埋了,位置按北斗偏阵外扩三丈,记住,最后一块要斜插进沙地,露出一角,像是匆忙藏匿。”
夜影挑眉:“演一场逃亡?”
“对。”墨渊点头,“让他们以为我们想跑,但又跑不动,只能一路丢东西掩护撤退。”
灵汐停下药杵:“所以你让风扬调轻影卫,不是为了接应,是为了装神弄鬼?”
“聪明。”墨渊看着她,“敌人知道我们在查,但他们不知道我们知道他们知道。这时候谁先沉不住气,谁就露破绽。”
风扬苦笑:“所以我族子弟现在正在灰雾外围画圈绕路,就为了假装有人在观测?”
“对。”墨渊说,“而且你们画得越认真,他们就越信这是真的行动路线。”
灵汐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你其实早就猜到‘蚀光裂隙’和那些符文频率有关?”
墨渊沉默一瞬,笑了:“我以为你会更晚发现。”
“少来这套。”她冷哼,“你昨晚闭眼前说‘明天亮就亮’,根本不是在开玩笑。你已经在脑子里推演完了所有可能路径,是不是?”
“我只是不想让你们熬夜。”他语气平静,“毕竟接下来,谁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睡安稳觉。”
夜影咧嘴一笑,拍了拍影石袋:“我去布阵了。希望这次别真引来一群啃星星的疯子。”
他身影一闪,消失在灰雾中。
灵汐继续捣药,动作却慢了下来:“你确定这招有用?他们要是根本不理这些假信号呢?”
“他们会理。”墨渊低头看着系统界面,“因为我的黑纹在共振。他们发信号,我不光能收到,还会‘回声’。就像屋子里有个漏水的桶,外面下雨,里面也跟着滴答响。”
“所以你是故意不压制它?”
“对。”他抬起左手,“我现在就是个活信标。但他们以为我快死了,信号微弱,正好让我偷偷反向追踪。”
灵汐盯着他许久,终于开口:“你要我炼的‘断识香’,我加了半粒‘逆息丹’粉。烧起来三息内能屏蔽神识,但你自己也会失感,连站都站不稳。”
“够了。”他说,“三息就够了。”
片刻后,夜影归来,袖中滑出一小包灰烬般的粉末:“符尘回收。边缘地带的尘埃流向有点怪,不是扩散,是……收束。”
墨渊接过,指尖捻开一点,在掌心轻轻吹气。
灰尘悬浮片刻,竟缓缓朝西北方向偏移。
“不是风带的。”风扬低声道。
“当然不是。”墨渊取出一瓶“静脉露”,倒几滴混入尘埃,又点燃一小撮“逆息丹”残渣。烟雾升起,呈淡青色,随即被尘埃吸附,形成一条细微的流动轨迹——笔直指向灰雾深处某处沉没的星骸轮廓。
“那里。”墨渊说,“一座被遗忘的遗迹投影。坐标与‘蚀光裂隙’边缘偏差七度,但频率完全吻合。”
风扬瞳孔一缩:“那是禁忌区,百年前整颗星球塌缩成碎片,传说里面有上古封印残骸……”
“现在它醒了。”墨渊调出系统界面,将剩余属性点注入“灵力”维度,短暂激活符令剑共鸣功能。剑身嗡鸣,黑纹顺着手臂蔓延至肩胛,一道微不可察的引力牵引自西北传来。
“它在拉我。”他说,“不是召唤,是……呼应。”
灵汐脸色变了:“你是说,那地方和你体内的黑纹,本是一套机制?”
“也许。”墨渊收剑入膝,“也可能,我是最后一个还能启动它的钥匙。”
帐篷内一时寂静。
风扬盯着玉碟:“我已经传信风啸天,轻影卫会在外围记录空间扭曲轨迹,不靠近,不接触。”
“很好。”墨渊点头,“我们现在不做英雄,只做猎犬。闻味,记路,然后——撕喉咙。”
灵汐忽然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按在他右臂寒丝带上:“你还剩多少血可流?”
“不多。”他坦然回应,“但够撑到找到入口。”
她收回手,转身打开药囊,取出一只小瓷瓶:“这是我改良的‘识隐丸’,服下后能短暂屏蔽体内灵力波动,适合远距探查。每人两粒,别省着。”
墨渊接过,放入怀中。
夜影靠在石堆上,眯着眼:“下一步?等他们来踩陷阱?”
“不。”墨渊缓缓站起,右臂微微颤抖,却稳住了身形,“下一步,是确认这条路通不通得过去。”
他展开一张残破星图,指尖点向西北星骸:“‘暗蚀会’不是随便选地方开眼。他们沿着一条‘星骸脉络’布节点,每一步都在激活某种法则链。我们现在看到的,是一条正在苏醒的命运河道。”
“而我们要做的,”他目光扫过三人,“不是顺着河走,是提前炸掉它的源头。”
灵汐冷冷道:“你现在连走十步都费劲,怎么炸?”
“我不动手。”墨渊坐下,手指轻敲系统界面,“我只负责看。你们动手,我加点。”
夜影笑出声:“死人不会加点,活人专搞事,是吧?”
墨渊没笑,只是将符令剑横放膝上,系统波形图持续跳动,接收着来自西北的微弱信号。
他的左手,轻轻搭在剑柄。
风扬望着灰雾深处,玉碟尚未回音。
灵汐开始调配新的丹药,动作沉稳。
夜影闭目假寐,袖中藏着那包符尘。
四人未动分毫,局势却已翻转。
被动避祸的时代结束了。
追猎,开始了。
墨渊指尖轻颤,系统提示浮现:【检测到引力锚定倾向,目标方位锁定——西北137°,距离483里】。
他低声说:“我知道河口在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