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时骡车轻快许多。杨大江数着怀里八个银锭,盘算着:三两还药钱,二两扯棉布,余下的...
骡车轱辘碾过村口石桥时,杨大川摸出怀里捂着的油纸包。蜜三刀甜香混着新棉花的味道,让他想起方才在布庄扯花布时掌柜说的吉祥话——“给娃儿做新衣,来年长得比春笋还快。”
正房窗棂透出的暖黄光晕里,忽然蹦出个枣红身影。
\"阿爹!\"舒玉扒着门框,鼻尖沾着灶灰。她这两日闹着跟着刘秀芝学烧火,倒真有了几分农家丫头模样。
杨大江卸了车辕,从板车暗格里掏出个竹编小笼:\"猜猜是甚?\"
笼中灰兔抖了抖耳朵,舒玉“呀”地叫出声。
在现代她只在宠物店见过这般毛茸茸的小东西,伸手要摸又怯怯缩回:
“能养吗?”
“本就是给毛毛玩的。”杨大江将笼绳塞进女儿掌心,
“等开春生了小兔,给你阿娘补身子。”
正说着,灶房飘来炸丸子的焦香。颜氏系着围裙探出头:
“当家的,把前日里正送的黍酒温上!”
自从白天来串门的张猎户说那头野猪最少值五两之后,老太太脸上这几日笼罩的愁云总算见了晴。
堂屋八仙桌摆得满满当当:煨得酥烂的萝卜羊肉锅子,油汪汪的腊肉炒菘菜,金黄油亮的炸糖糕。最惹眼是当中青瓷海碗盛的鲫鱼豆腐汤——杨大川特地去冰窟窿钓的。
“元娘多喝些。”颜氏给儿媳舀了勺奶白鱼汤,
“这鲫鱼汤对妇人补身子最好了。”
舒玉咬着筷子发呆回想起前世时常点的外卖,竟比不上眼前粗瓷碗里的热气。她夹起个炸丸子,脱口而出:
“要是有番茄酱......”
“番茄酱是甚?”刘秀芝正给丈夫斟酒,闻言奇道:
“镇上新出的酱料?”
冷汗倏地爬上脊背。舒玉慌忙摆手:
“就是...就是红柿子捣的酱!”说着夹起丸子往嘴里塞,烫得直哈气。
众人大笑。杨老爹抿了口黍酒:“到底是馋娃娃,满脑子都想着吃食。”
舒玉低头喝着稀粥,心跳如擂鼓。
这些日她小心学着原主说话,到底还是露了破绽。正惶惑间,忽听院门哐当巨响。
“大江哥!救命!”
张猎户家的三小子张豹踉跄跌进院来,羊皮袄上凝着黑红冰碴。他右手吊在胸前,腕骨不自然地扭曲着。
杨大江腾地站起:
“你兄长们呢?”
“困在野人沟了。”张豹带着哭腔,
“前日追狍子遇上雪崩,大哥腿压断了,二哥发热症说胡话......”
少年突然跪下砰砰磕头:
“求大江哥借骡车,我这就回山......”
“胡闹!”
杨大江拽起少年,
“野人沟夜里有豺狗出没,你这会儿去是送死!”
堂屋霎时寂静。颜氏攥着汤勺的手直发抖,刘秀芝盯着丈夫新补的棉靴——后跟还露着线头。八两银子刚给这个家续上命,杨家兄弟又要......
“大川,套车。”杨大江已披上蓑衣,“把地窖那坛烧刀子带上。”
“当家的!”颜氏终是哭出声,颤抖着的看向杨老爹。
“雪天山路要人命的!”
杨大江将麻绳缠在腰间,转头看向老父。
杨老爹烟锅里的火光明明灭灭,半晌哑着嗓子道:
“当年你娘生大川难产,是张家媳妇背了三十里地找的稳婆。”
“如今张家糟了难,咱不能不管……”
雪粒子又开始砸窗。舒玉缩在元娘怀里,看大人们沉默着准备火把、伤药。
刘秀芝突然冲进西厢,出来时抱着簇新的棉被:
“这个裹伤患最暖和。”
骡铃响动时,舒玉追到院门。寒风卷着杨大江的嘱咐扑在脸上:
“跟阿娘说,爹一定回来给她腹中的弟弟妹妹取名。”
暗夜吞没了车影。舒玉望着起伏的远山,突然希望自己真有神明庇佑。穿越这种玄乎事都能发生,或许举头三尺真有神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