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小院像一锅熬过头的粥,表面粘稠翻滚,底下却糊着焦苦的愁。杨老爹不过四十整的人,脊背却佝偻得厉害,枯坐在门墩上,那根磨得油亮的烟袋锅含在嘴里半天没个火星,只余下空洞的吮吸声。浑浊的目光定在院门方向,仿佛能穿透厚重的门板,望见儿子跋涉在莽莽群山里的身影。颜氏那双眼肿得只剩下两条细缝,像被马蜂蜇过,眼皮沉重地耷拉着。可人却不肯停歇,手里攥着块抹布,一遍遍擦拭着灶台那早已锃亮无比的边角,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把那木头擦出火来。压抑的呜咽时不时从她紧抿的唇缝里漏出来,又被她狠狠咽回去。
元娘抱着舒婷坐在廊下的小凳上,奶团子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重,异常安静地啃着磨牙棒。元娘的眼神空茫茫的,落在院子里某个虚无的点上,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只剩下一具单薄的躯壳在日光下微微摇晃。
“阿爷,阿奶,娘,”
舒玉的声音脆生生地响起,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笃定,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阿爹没事的!他好着呢!这会儿……这会儿该是翻过第四座大山头了!真的!”
这话引来几道复杂难言的目光。颜氏红肿的眼缝里透出一点微弱的光,随即又被更深的阴翳覆盖,她扭过头,手里的抹布擦得更狠了。杨老爹只是喉结滚动了一下,烟袋锅在门墩上磕了磕,发出沉闷的“笃”声,算是回应。短短一日,这个原本精壮刚毅的汉子,鬓角竟已染上霜色,眼角的皱纹深得能夹死苍蝇,挺直的脊梁也佝偻下去,仿佛被无形的巨石压弯了,整个人透着一股行将就木的枯朽气。只有那偶尔投向西北方向的浑浊目光,还残留着一丝活气。元娘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无意识地将怀里的舒婷搂得更紧了些。
舒玉心里发急,知道空口白话无法驱散这浓得化不开的愁云。她只能尽力找些事,试图将家人的心神从无休止的担忧里拔出来一点点。
舒玉像只不知疲倦的小陀螺,硬是在这潭绝望的死水里搅出一点动静。她把腌好的肉条仔细挂在无烟灶上方烘烤,指挥杨大川调整火候;她把烘好的肉干分门别类用油纸包好,塞进不同的包袱皮;她甚至翻出几块粗布,招呼着顾九和秀秀缝制装干粮的小口袋。
“阿奶!那油浸烧肉坛子的油是不是该添了?我看封口有点干!”
“小叔!柴火堆得有点歪,靠墙那边再加两根柱子支一下稳当!”
“钱爷爷!您看后院那无烟灶的排烟口,土盖得够不够厚?别漏了马脚!”
她像个小小的监工,在院子里陀螺似的转,小脸绷得紧紧的,用一件件琐碎的活计塞满家人的手和眼。颜氏被她支使得团团转,添油、封坛,红肿的眼睛暂时被眼前的活计占住,那噬骨的悲伤似乎被强行按下去了一瞬。杨大川和钱师父也依言加固柴堆、检查灶口,粗糙的手掌在木柴和泥土上摩擦,那实实在在的触感,多少冲淡了些心头的虚无。
“毛毛,你爹他……”
颜氏终于停下机械的拧动,红肿的眼睛茫然地看向忙碌的小孙女,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舒玉猛地抬头,小脸绷得紧紧的,那双葡萄眼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笃定,斩钉截铁地截断奶奶的话:
“阿奶!爹没事!他好着呢!他正在赶路!在翻山!他一定能到太原府!一定能带援兵回来!”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死水,却没能激起期待的涟漪,反而引来杨大川一声沉重的叹息。
杨老爹的烟袋锅在石磨上重重磕了一下,发出沉闷的“铛”声,火星子都没溅起一粒。他没看舒玉,浑浊的目光依旧定定地望着虚空中某个点,仿佛穿透了院墙,落在那片吞噬了他长子的莽莽群山。那沉默比任何质疑都更让人心头发堵。舒玉咬紧了嘴唇,不再多说,只是低下头,更加用力地捆扎手里的油纸包。她能做的,就是用这虚假的忙碌,填满这令人窒息的每一息。
然而,这短暂的忙碌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很快便平息。一旦停下手,那沉重的、无形的焦虑便如冰冷的潮水,再次无声无息地漫上来,浸透每个人的骨头缝。
入夜,压抑的气氛更浓了。元娘抱着舒婷早早躺下,小小的耳房里静得能听见奶团子细微的呼吸。元娘面朝里蜷缩着,背对着空荡荡的另一半床铺,单薄的肩膀在黑暗中微微起伏,无声的泪水浸湿了枕畔。正房里,颜氏躺在炕上,睁着那条肿胀的眼缝,直勾勾望着漆黑的房梁,浑浊的泪水无声地顺着深深的皱纹沟壑淌下来,洇湿了鬓角的灰白发丝。
舒玉和王霜正打算在脑海里回应小爱同学那催命符般的种田召唤,西厢房紧闭的门扉后,却隐隐传来压低了声音的争执。声音模糊不清,却能听出语调的激烈,像闷雷在云层里滚动。王夫人带着哭腔的质问,王县丞疲惫而沙哑的解释,断断续续地透过门板钻出来。
舒玉一顿,下意识地看向王霜。王霜坐在阴影里小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平静,甚至有些麻木。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声音轻得像叹息:
“管不了。先做……要紧的吧。”她指的是空间里那要命的种田任务。
两人刚在空间凝实身形,还没来得及抱怨,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张大了嘴。迎接她们的并非预想中的荒草蔓生。几垄原本被她们清除干净的“丰饶之田”A区,此刻依旧光秃秃、干净净,连一根草芽都没冒出来。
“哟!二毛出息了!”
王霜眼睛一亮,累瘫的记忆瞬间被惊喜取代,“这地伺候得真干净!”
舒玉也松了口气,刚想夸赞两句,小爱同学那毫无波澜的电子音就兜头浇下:
【叮!检测到宿主进入空间。今日任务更新:任务一:为‘丰饶之田’A区施加‘特制有机肥(空间改良版)’300公斤(已放置于田边肥料桶)。任务二:种植‘高产抗寒土豆(初级)’种子200公斤(已放置于工具架)。任务三:播种‘耐旱速生小麦(初级)’种子100斤(已放置于工具架)。任务时限:外界时间四个时辰。失败惩罚:全体空间禁闭(现实时间约三日)。重复:任务失败将触发空间禁闭!】
“三百公斤肥?二百公斤土豆?一百斤麦子?还要八小时?!”
舒玉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原地昏厥,她指着那堆得小山似的肥料桶和旁边两个鼓囊囊的种子袋,悲愤地对着虚空咆哮,
“小爱同学!你怎么不直接杀了我来个痛快的!这比周扒皮还狠啊!”
“淡定淡定!”
舒婷的声音懒洋洋地从田埂那头传来。只见她小小的身影(依旧是奶团子形态)正惬意地躺在一张凭空出现的、铺着软垫的躺椅上,翘着二郎腿,小胖手里还捏着一根空间出品的棒棒糖。她得意地晃了晃小脚丫:
“我跟这位‘周扒皮’同志进行了一番友好而深入的磋商,达成了阶段性共识!”
王霜和舒玉都愣住了,齐刷刷看向半空中浮现的q版熊猫管家。只见它那圆滚滚的虚拟影像此刻竟显得有些……蔫头耷脑?两只圆耳朵似乎都耷拉了下来,电子眼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委屈。
“二毛,你……怎么它了?”王霜好奇地问。
舒婷舔了口棒棒糖,老神在在地晃着脑袋:
“没什么,就是跟它探讨了一下宇宙的真理、生命的奥义以及……KpI考核的合理性与可持续性发展路径。”
她小大人似的清了清嗓子,
“核心论点就是:咱们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船沉了谁也别想跑。它手里既然有‘合理调整任务流程’的权限,干嘛不物尽其用,实现双赢呢?”
舒玉听得目瞪口呆:“它……它就这么被你策反了?”
“策反太难听了,”
舒婷得意地晃着糖棍,
“这叫基于共同利益诉求的战略合作!谈判结果如下:施肥这种技术含量低但耗体力的活,咱们自己来。至于种土豆和小麦这种需要大规模翻地、起垄沟的重体力环节——”
她小手一指蔫巴巴的小爱同学,
“由我们敬爱的空间管家同志友情提供‘全自动灵能辅助’!翻地、起垄,它全包!咱们只需要负责精准播种就行!而且,作为友好合作的诚意,完成播种后还有额外奖励哦!”
舒玉和王霜看着小爱同学那副被“金牌律师”辩得哑口无言、只能认命提供劳力的委屈模样,再想想舒婷顶着奶团子身体大谈KpI和战略合作的场景,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诞喜感直冲脑门。
“噗——哈哈哈!”
舒玉第一个没绷住,指着蔫头耷脑的熊猫管家,笑得直不起腰。
“噗嗤!”
王霜也忍俊不禁,团扇掩着嘴角,笑得肩膀直抖,连日的沉重仿佛都被这滑稽的一幕冲淡了些许。空间里回荡起两人杠铃般的笑声。
“严肃点!干活了!”
舒婷板着小脸,从躺椅上跳下来,小手叉腰,
“赶紧的!肥料桶在那儿,一人一桶,开整!”
笑声戛然而止。看着那半人高、散发着难以言喻气味的肥料桶,舒玉和王霜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两人认命地走过去,试图合力抬起一桶。王霜如今是七岁女童的身体,舒玉更是只有四岁,两人憋红了小脸,那沉甸甸的肥料桶也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桶底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滋啦”声。
就在两人吭哧吭哧跟肥料桶较劲时,小爱同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检测到宿主当前生理年龄(1岁\/4岁\/7岁)与任务强度严重不匹配,存在极高效率风险及任务失败可能。经特殊授权,可临时为三位宿主恢复前世成年生理状态,以保障任务执行。是否确认?时效:任务期间。】
“恢复!立刻!马上!”
“确认!立刻!马上!Now!”
三人的回答快得没有丝毫犹豫,几乎是吼出来的。谁要顶着奶娃娃、四岁和七岁的小身板去拖臭烘烘的肥料桶、搬沉甸甸的土豆种啊!
蓝光温柔地笼罩住三人。舒玉只觉得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骨骼发出细微的噼啪轻响,视野陡然拔高!久违的、属于成年人的力量感重新充盈在四肢百骸!她惊喜地低头看着自己修长有力的手指,捏了捏拳头,骨节发出令人愉悦的脆响。王霜也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瞬间抽高的身形,摸了摸恢复光洁饱满的脸颊,激动得差点落泪。
“呜哇!这才是人过的日子!”舒玉伸展着久违的腰肢,感觉能一拳打死一头牛(空间里的虚拟牛)!
“我的腰!我的腿!终于回来了!”王霜也激动地原地蹦了两下,感受着身体里澎湃的力量。
“太好了!终于又变……”舒婷的感慨没说完,三人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绽开,小爱同学那不合时宜的、带着点焦急的电子音再次泼来冷水:
【警告!】
小爱同学的电子音瞬间变得急促尖锐,带着一种火烧眉毛的紧迫感,
【当前任务进度严重滞后!按照此效率,即使空间时间流速已调至最低档位,仍有高达87.3%的概率无法在时限内完成全部任务!任务失败惩罚:全体空间禁闭72小时!本系统核心程序亦将受到‘逻辑混乱’及‘效能降级’处罚!重复:任务失败后果严重!请宿主务必提高效率!】
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刚刚恢复身体的喜悦瞬间被巨大的危机感碾得粉碎。
“还愣着干什么!”
舒玉第一个反应过来,眼中闪过一丝狠劲,像极了在项目死线前爆肝的社畜。恢复成人身带来的力量感让她轻松提起一桶沉甸甸、散发着奇异土腥味的肥料,
“快!撒肥!撒匀了!”
“我的裙子……”
王霜看着身上那套随着身体恢复而幻化出的、料子精良的藕荷色襦裙,再瞅瞅手里的肥料桶和脚下泥泞的田地,只犹豫了不到半秒。去他的闺秀!她牙一咬,心一横,学着舒玉的样子,弯腰提起另一桶肥料,不管不顾地冲进田垄,这半年学的什么大家闺秀的仪态全抛到了九霄云外。藕荷色的精致裙摆瞬间被褐色的肥料粉末沾染,她也顾不得了,抓起桶里的特制有机肥(空间改良版),奋力扬撒出去。
一时间,空间里只剩下肥料抛洒的“沙沙”声,沉重的脚步声,以及三人粗重而急促的喘息。成年身体带来的充沛体力被毫无保留地压榨出来,汗水很快浸透了舒玉的鬓角和后背,王霜精心挽起的发髻也散落了几缕,狼狈地贴在汗湿的颈侧。两人如同最勤恳也最狼狈的农妇,在散发着异味的田地里奋力挥洒。
舒婷也没闲着,恢复大人模样的她在田埂上跑来跑去,用小铲子将堆积的肥料均匀摊开,小脸绷得紧紧的,像个一丝不苟的质检员。
施肥完成,小爱同学的“全自动灵能辅助”终于启动。只见田地上空蓝光流转,无形的力量如同巨大的犁铧,深深切入板结的土壤,泥土如同被驯服的波浪般翻滚、破碎,又被精准地塑造成整齐的垄沟。效率之高,看得三人目瞪口呆。
“快!播种!”
舒玉一声令下,三人立刻扑向工具架上的种子袋。
舒玉抓起圆滚滚的土豆块茎(已切块处理,带芽眼),王霜则捧起那袋沉甸甸的麦种。恢复成年身体后,她们的动作变得精准而有力。舒玉半跪在湿润的新翻泥土上,小心地将带着勃勃生机的土豆块埋入松软的垄沟深处,指尖感受着泥土的微凉。王霜则沿着另一条笔直的垄沟,手臂舒展,金黄的麦粒如同细密的雨点,从她修长的指间均匀洒落,覆盖在温润的土壤之上。
汗水顺着舒玉的额角滑落,滴在刚覆盖好的土窝里。王霜的藕荷色襦裙下摆早已沾满泥点,精心保养的指甲缝里也嵌入了褐色的泥土。两人都顾不上这些,全神贯注于指尖与种子的每一次触碰,与土地的每一次交流。舒婷吭哧吭哧地跟在后面,用小铲子将播下种子的地方轻轻拍实,小脸认真得像在完成一件神圣的艺术品。
时间在无声的劳作中悄然流逝。当最后一颗饱满的麦粒从王霜指间滑落,稳稳嵌入松软的土壤时,空间里响起了清脆的提示音:
【叮!‘丰饶之田’A区播种任务完成!评价:良好(播种均匀度92%,覆盖深度达标)。奖励发放:空间土壤肥力微幅提升(+1%),‘初级体力恢复药剂(稀释版)’每人x3(服用后可缓解肌肉疲劳,时效:现实时间1时辰)。】
三道微弱的蓝光闪过,三个拇指大小的粗糙小陶瓶出现在田埂上。
“呼……总算……”
王霜累得直接瘫坐在泥地上,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大口喘着气,看着自己沾满泥污的双手和狼狈的衣裙,露出一丝苦笑。
舒玉也一屁股坐下,抓起一个小陶瓶拔开塞子,一股淡淡的青草气息飘出。她仰头喝下那点微凉的液体,一股温和的暖流瞬间从胃部扩散至四肢百骸,酸胀沉重的肌肉仿佛泡进了温水中,疲惫感顿时消解了大半。
“好东西!”
舒玉眼睛一亮,将剩下两瓶小心收好。她习惯性地再次看向一旁的光幕,那个代表父亲的小绿点依旧稳定地闪烁着。这一次,光点停在了一片相对平缓的山坡边缘,不再移动。
【编号tY-001目标状态:生命体征平稳(心率76次\/分)。移动状态:静止(休整)。坐标方位:西北偏北,距太原府卫所直线距离约3.5公里。环境扫描:目标位于山脊背风处,周边无威胁信号。推测行为:观察下方卫所。】
莽莽群山的深处,一座陡峭如刀削斧劈的山巅。杨大江像一头历经长途奔袭后终于找到制高点的孤狼,背靠着冰冷的岩石,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山林间冰冷的雾气。汗水早已浸透了他单薄的粗布短褂,又被山风吹得冰凉,紧紧贴在身上。脸上、手臂上布满了被荆棘和山石划出的细小血痕,混合着尘土,显得狼狈不堪,唯有一双眼睛,在疲惫的底色下,依旧燃烧着灼人的亮光。
他终于登顶了!脚下,是最后一道陡峭山脊。山风猎猎,吹得他几乎站立不稳。他极目远眺,越过下方连绵起伏、逐渐低矮的丘陵轮廓,在视野的尽头,一片相对平坦开阔的地带边缘,几点微弱却稳定的灯火,如同黑暗海面上的灯塔,刺破了沉沉的夜幕!
是卫所!太原府外围的卫所!
巨大的狂喜如同汹涌的浪潮,瞬间冲垮了连日奔波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紧张。杨大江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跳出来!到了!终于快到了!希望就在眼前!
但他没有立刻冲下山。常年的谨慎和此刻肩负的重任让他强行压下了立刻狂奔过去的冲动。他喘着粗气,缓缓滑坐到一块背风的大石后面,解下腰间的水囊,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所剩不多的凉水。冰冷的水滑过干渴灼痛的喉咙,带来一阵短暂的清明。
他需要休息片刻,恢复一点体力,更需要仔细观察。他小心翼翼地掏出怀里那个已经沾染了汗渍和尘土的灰布小包,紧紧攥在手心。这里面,有闺女给的“保命符”,有王县丞那缺了角的鱼符,更承载着满城人的性命!他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他伏在冰冷的岩石上,像一头最老练的猎手,屏息凝神,目光如炬,一寸寸地扫视着山下通往卫所的道路、卫所外围简陋的栅栏、隐约可见的巡逻兵身影……月光清冷,将他的身影拉长,投在嶙峋的山石上,沉默而坚定。山下的灯火,如同黑暗尽头唯一的救赎,在他布满血丝的眼中,炽热地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