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青鳞闻言,立马开演。
只见他眼神迅速飘忽,一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衣袍下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
完美复刻了德隆那副遇事便惊慌失措的窝囊模样:
“爹…爹!”
“您…您这次一定要救救我啊!
“朝圣之路那么危险,卓杰那混蛋又…又突破了第一次第!
“孩儿…这次能否平安归来,全…全看爹爹您了啊!”
丹采祭祀看着他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胸口一阵发闷。
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深深的失望。
他嘴唇翕动,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叹息。
眼前这个废物,终究是自己唯一的子嗣。
是丹采一族血脉的延续。
再不成器,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送死。
他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伸手探入怀中,取出一件早已准备好的物事——那是一个造型古朴、散发着幽沉光泽的手摇转经筒。
筒身似乎是由某种暗色金属打造,上面雕刻着密密麻麻、难以辨别的细微符文。
中央镶嵌着一圈不知名的暗红色宝石,偶尔在灯光下反射出一点内敛的血色光晕。
他将这转经筒递到江青鳞手中,语气凝重道:“拿好,这是我耗费不小代价,特意为你求来的护身祭器,‘琉璃转经筒’。”
他指着转经筒:“此物乃是我琉璃派一位大师圆寂后,以其遗骸与琉璃护法宝鱼的精血打造!”
“是七品祭器。”
“唯有我丹采一族的嫡系血脉,方能激发,震慑妖魔,涤荡邪秽!”
“若是遇到妖魔,便摇动转经筒,念诵宝经,妖魔自会被震慑退去。”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着重叮嘱道:“若…真遇到没有被震慑的凶煞厉魔,在生死攸关的危急时刻,便咬破指尖,将鲜血涂抹于这些血色纹路之上。”
“它能以血脉为引,激发出一圈‘琉璃宝光’,暂时阻挡妖魔侵袭,为你争取一线生机!”
他将转经筒用力按在江青鳞的掌心:“有了此物护身,只要你时刻将其带在身边,不敢稍有离身。”
“并且时时诚心念诵我教经文,引动其内蕴藏的力量……那么,只要你不自己作死,大意轻敌,平安归来,应当…问题不大。”
交代完祭器之事,丹采祭祀话锋一转,眉头又蹙了起来:“对了,你的‘琉璃法脉’修行得如何了?进展到哪一步了?”
青鳞江还未回答,丹采祭祀继续道:“还有,你舅舅平措前几日和我说,你已经整整三个月,未曾踏足密修院一步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
江青鳞心念电转,迅速回忆起信息
德隆的舅舅,名为平措。
乃是琉璃派密修院的院首,执掌密修院。
院中收藏并着诸多武道秘法与斗战圣术。
其中最为外人称道,也最为核心的,便是那名震西陲的“大手印”。
此术源头,据传是莲花生大师观摩上古佛陀降魔手印所创。
不同的手印有不同的效果。
琉璃大手印,据说有洗涤心灵,明晰内心,以及种种不可思议的斗战效果。
然而,修习此等密术,不仅需要绝佳的根骨悟性,更对心性有严苛要求。
唯有心灵剔透、持戒精严、对佛法与宗门怀有无比虔诚之心的弟子,方有可能掌握其中真谛。
以德隆平日那等怠惰放纵、心浮气躁的品性,自然是连一丝一毫领悟的可能都欠奉。
青鳞江听闻丹采祭祀提及舅舅与密修院,心中倒是微微一动。
他对这闻名已久的“琉璃大手印”确实存有几分好奇,正想寻个机会去亲眼见识一番这所谓的斗战秘术,究竟有何玄妙。
明日倒是可以借此由头前去一探。
心中虽作此想,他面上却立刻堆起惶恐,脑袋缩了缩,声音也低了下去,嗫嚅着回答:
“还……还算是有些进展。”
“爹爹放心,我明日一早就去密修院,接下来这几天定不敢再懈怠了!”
听到他这毫无底气的保证,丹采祭祀心中明了,这多半又是敷衍之词,脸上不禁掠过一丝无力。
他摆了摆手,语气缓和了些,带着最后一丝期许:“那就这样吧……如今时辰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息。
“有空…多研读几遍《琉璃宝藏经》,务必争取在朝圣之路正式开始前,将法脉修行推进至第一次第。”
“唯有自身实力,才是护持根本。”
青鳞江立刻装作如蒙大赦的样子,肩膀一松,脸上挤出几分庆幸,忙不迭地起身:
“是,是!谢谢爹爹!”
“那…那孩儿就先告退了!”
他躬身行了一礼,转身便要退出内室。
然而,就在他脚步即将迈过门槛的那一刻,身后再次传来丹采祭祀低沉的声音:
“等等!”
江青鳞身形骤然一僵。
难道……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丹采祭祀察觉出了异常?
他暗自戒备,面上却维持着德隆那惯有的、带着一丝茫然和畏惧的神情,缓缓转过身。
只见丹采祭祀并未看他,而是步履沉缓地走回内室深处。
片刻后他重新走出,手中已多了一柄镶嵌着绿松石的银质小刀。
他没有任何犹豫,撩起祭祀袍袖,露出精壮的小臂。
下一刻,寒光一闪。
他竟毫不犹豫地从自己手臂上,利落地削下了一大块血肉!
鲜血顿时涌出,顺着手臂流淌而下。
他眉头都未曾皱一下,仿佛那并非自己的身体,随即又将那片血肉切成数个更小的碎片。
接着,他取出一个寸许见方的精致宝盒,小心翼翼地将所有血肉碎片尽数纳入其中。
他甚至没有去处理自己手臂上那狰狞的伤口,任鲜血直流,只是随手放下袍袖遮掩住。
他将那只小小的宝盒递到青磷江面前,声音因失血与疼痛而显得沙哑:
“这个……拿上。”
“记住,若到了危急时刻,你自身气血不济,或是……连自己的指尖都咬不破时,便用为父的血肉……涂抹那转经筒。”
“它们的效用……是一样的!”
他深深地看了江青鳞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最终只是无力地挥了挥手,
“去吧!”
青鳞江看着那盛放着新鲜血肉的宝盒。
又抬眼飞快地瞥了一下丹采祭祀那被鲜血浸湿的袍袖,脸上适时地浮现出混合着不适、震惊、恐惧、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的复杂神色。
颤抖着伸出手,接过了那宝盒。
知子莫若父,德隆的废物德行丹采祭祀太懂了。
就算他自己身怀琉璃宝血,能够修复伤口,但是到了危机时刻,他恐怕连咬破手指这一点都做不到。
他像是被吓坏了一般,手微微颤抖着握紧玉盒,口中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呜咽。
抱着转经筒和宝盒,脚步踉跄地跑了。
连一句谢谢,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