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敢岂敢。”司马相如正色道,“每日只有阳光好的时候方能动笔,一字一句皆不敢轻视。此帛为酂侯所赠,因此竹简我也特意命人找来终南山上的青竹制成。因此时间花的有点多,希望酂侯不要怪罪。”
“哪能啊!”萧非说完,先展开竹简,但见简上字迹工整如列阵,笔锋刚健中还带着一丝飘逸,不由赞道:“起笔如刀削,收笔又如此干净利索,这竹简写得真好!”
司马相如闻言谦虚道:“酂侯过誉了。我只是经过多年书写,有了自己的一点点风格,力求在规矩中可见灵动罢了。”
萧非微微点头。
司马相如接着又道:“酂侯请看其中的这个猎字,我故意将其写得让其有些飞扬之感,希望可以显出纵马疾驰之态。”
萧非闻言,目光来回一扫,果然发现其中的猎字有些不同,口中赞道:“妙啊!”
看完竹简,萧非这才慢慢展开帛书,但见其上字迹工整秀丽,墨色饱满,显然也是用心之作,对比竹简竟然笔法又有所不同,令外上面文字布局疏密有致,让萧非眼前顿时一亮。
萧非从头到尾细细品读,不时击节赞叹,等看完后冲着司马相如道:“没有想到司马郎官同一篇赋,竟写出两种气象!当真用笔如游龙惊鸿,让人惊叹啊!”
司马相如微笑着解释:“笔法当随文字载体而变,正如辞赋要应景而作。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酂侯居然也如此懂书法。”
“略懂略懂。”萧非生怕司马相突然让自己写,连忙转移话题道:“司马郎官作赋时,可有什么诀窍?譬如《上林赋》,不知是如何想来?”
司马相如闻言笑道:“此《上林赋》是我在上林苑实地感受有感而发。”说完顿了顿,接着道:“不管是《上林赋》还是我以前所作的《子虚赋》。我是这么认为的,作赋贵在虚实相生,太实则呆,太虚则浮。结构上不能光注重篇幅宏大,还要严谨。另外还要注意音韵和谐。”
萧非装作听懂的样子,连连点头。待司马相如话音落下,萧非立刻转头对外吩咐道:“今日午宴,我要与司马郎官共食。命庖屋准备八珍,再将府内最好的酒端上来。”
司马相如闻言急忙起身,“我今日只是来送帛书与竹简,可不敢叨扰酂侯......还在酂侯这里......另外我妻文君还在家里......”
“郎官如此可就见外了。”萧非说着说着也站起身来,先是打趣道:“司马郎官不会是怕老婆吧!”接着不给司马相如说话机会接着道:“冬至佳节,本应访友,今日你来正好把酒论文。”说完又佯装生气道:“若是再要推辞,可就是有些看不起我了。”
司马相如见萧非瞬间说了这么多理由,自知推辞不得,只得应下。
萧非见司马相如应下,立刻对一旁的行人说道:“听见了吧,司马郎官今日要与我共用午宴,你去将府内的乐工找来,再让庖正做的用心些。”
“诺!”行人躬身退出正堂。
司马相如答应留下用膳后,两人又畅谈了片刻辞赋之道。正当说到《子虚赋》中关于云梦之泽的描写:云梦者,方九百里,其中有山焉时,庖正躬身入进入正堂,出声禀报:“君侯,午膳已备妥,可要用膳?”
萧非闻言感慨一声,“这时间过得真快!”接着对着庖正颔首。
就见庖正立刻击掌三声。几名侍女手中捧着鎏金食盒鱼贯而入。此时行人也领着府中乐工到来。几名乐工拿着琴、瑟、箫、筝、筑、笙等乐器,在堂下西侧跪坐成列。另外还有乐工站在一旁摆放的编钟旁准备演奏。
萧非见此指着编钟说道:“我这编钟可算是用上了。”接着对司马相如笑道:“今日仓促,希望司马郎官可以尽兴。”
侍女们开始布膳。先是在两人案前又各设一张漆几,接着还有侍女奉上漆雕洗手盆,过来为两人净手。
净完手,“请!”萧非举杯相邀。
司马相如含笑相应,端起酒一口饮尽。
此时的乐工也开始奏乐。
两人开始用膳,司马相如夹起一块羊肉,在嘴里咀嚼几下后,赞叹道:“诗经小雅有云:既有肥羜,今日得见酂侯府上庖厨之艺,方知古人诚不欺我。”
萧非哈哈一笑,“我也就府内的庖艺可以拿的出手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萧非见司马相如面泛红光,便开口道:“久闻司马郎官不仅文采斐然,更擅抚琴。不知今日可否抚琴一曲,以助雅兴?”说着指向西侧,“也让府中的乐工长长见识。”
司马相如闻言,眼中闪过欣喜之色。列侯亲自邀琴,这可是极大的礼遇。司马相如先是整了整衣冠,又重新净了净手趋步至堂中琴台前。
“那我今日便献丑了。”司马相如表情认真,指尖轻抚,便开始演奏《高山流水》,琴音清越如空谷回响,府内乐工们听得如痴如醉,萧非也不自觉的闭起眼睛细细聆听。
一曲终了,满堂寂然。片刻后,乐工们方才如梦初醒般出声赞叹。
萧非也重新睁开眼睛,赞叹道:“昔年伯牙弹琴,使六马仰秣。今闻司马郎官雅奏,当令浮云驻步。”
司马相如含笑又再奏了一曲,这才重新坐下用膳。
宴至尾声,萧非见司马相如已有些许醉意,便打趣道:“一会可要派个人送你回府?若尊夫人生气,也好让人帮忙解释是本侯强留用膳的。”
司马相如顿时面红耳赤,连连摆手道:“拙荆文君知我今日是来酂侯府上,断不会见怪的。”
司马相如话虽如此,但萧非分明看见他的眼角闪过一丝心虚,但是萧非也未说破只是哈哈一笑。
宴毕,时间已然不早。萧非亲自送司马相如至正堂阶下,又命行人备车相送。
待司马相如从视线中消失,萧非才返回堂中。
萧非重新坐下,将方才司马相如亲笔所书的《上林赋》帛书缓缓展开,又细细品读了一遍,越看越爱不释手。
“来人!”萧非唤来侍从,“将这帛书与竹简拿着和我一同去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