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之上,刀光剑影,叮当作响。
两名在江湖上颇有声望的武者,正打得难解难分。一人使的是一套大开大合的刀法,虎虎生风,每一刀劈出,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劲风;另一人则手持一柄三尺青锋,剑法灵动飘逸,如同穿花蝴蝶,在狂风暴雨般的刀势中游刃有余。
台下的江湖人士看得是如痴如醉,喝彩声、叫好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好刀法!‘劈山刀’钱老大果然名不虚传!”
“‘流云剑’也不赖啊!你看那身法,钱老大的刀连他衣角都碰不到!”
在他们眼中,这已经是当世顶尖高手之间的精彩对决。
然而,在角落里安静喝茶的林羽眼中,这场所谓的“顶尖对决”,却显得有些可笑。
她端着茶杯,开启了望气术,台上的景象在她眼中,瞬间变得截然不同。
那两名武者体内,确实有能量在流转。那便是他们口中的“内力”,是他们苦修数十年才得来的力量之源。
但在林羽看来,那所谓的“内力”,根本就是一种品质低劣到令人发指的真气。
驳杂,混乱,充满了各种后天食物与情绪的杂质,运转效率更是低下得可怜。他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调动全身内力发出的招式,其能量的利用率,恐怕连百分之一都不到。绝大部分的能量,都在运转的过程中,因为功法的粗陋和真气的驳杂,白白地耗散掉了。
这就好比,一个是经过千锤百炼,提纯了无数次的精钢,而另一个,则是一块刚刚从矿洞里挖出来,连矿渣都还没去除干净的劣质铁矿石。
两者之间,根本不存在任何可比性。
林羽平静地看着,又观察了几场比武。
很快,一名所谓的“先天高手”登台了。他一上场,便引得全场一阵惊呼。那人气息沉稳,太阳穴高高鼓起,举手投足之间,确实比之前的后天武者要强出不止一个档次。
可在林羽的望气术之下,这位“先天高手”体内的真气,也不过是刚刚完成了从无到有的凝聚,勉强能在体内形成一个微弱的循环罢了。
这等实力,在她看来,也就相当于修士中最低级的“炼精化气”初期,跟清风观里那些刚刚引气入体,才修行了不到一两年的小道童,处于同一个水平线上。
甚至,因为功法和真气质量的巨大差距,真要打起来,清风观任何一个入门弟子,都能轻松地将这位所谓的“先天高手”玩弄于股掌之间。
林羽看得有些索然无味,她将目光投向了主席台上那几位被众人吹捧,奉为泰山北斗的各派掌门。
那个自称金山寺住持的老和尚,还有那个手持折扇的书生,以及几个门派的宗主,实力确实要强上一些。他们体内的真气已经颇为浑厚,隐隐有了质变之象。
这应该就是武者中的“宗师”级别了。
换算成修士的等级,大概相当于“炼精化气”的中期。
至于那个被传得神乎其神,一掌拍死“过江龙”的刘家庄庄主,还有那个煞气冲天的峨眉掌教李莫愁,他们身上的真气波动,确实是全场最强的。
大宗师。
炼精化气后期。
林羽在心中,默默地给这些人划分好了实力等级,然后,她忍不住想到了远在清风观的道明师侄。
道明师侄虽然修行天赋不算顶尖,但毕竟是正统道门出身,修行的是玄门正宗的《清风无相诀》,如今也已是炼精化气后期的修为。
若是让他来此,恐怕只用一只手,就能把台上这些打得你死我活的所谓“宗师”、“大宗师”,打包一块儿全给收拾了。
更不用说,是自己了。
林羽心中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她终于彻底明白了,这个世界的武道,上限实在是太低了。这群所谓的“江湖豪杰”,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武林盟主”之位争得头破血流,在她这等真正的修道者看来,就如同井底之蛙,在为了争夺井口那片巴掌大的天空而沾沾自喜。
修道,修妖,与这所谓的武道,根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维度的力量体系。
一旁的法河,似乎也察觉到了林羽神情中那一闪而过的,难以掩饰的不屑。
一道细微的声音,通过传音入密的佛门秘法,直接在林羽的脑海中响起。
“仙子。红尘武夫,不过是炼体强身,追求些许凡俗武力,于长生大道无益。终其一生,也不过百年光阴,化为一捧黄土罢了,如何能与我等逍遥天地相比。”
法河的语气中,带着一种属于修行者的,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林羽微微点头,同样传音回去:“大师所言极是。”
在她眼中,眼前这些所谓的武林高手,与山下的贩夫走卒,田间的农人百姓,并无本质区别。
皆是凡人。
生杀予夺,不过一念之间。
一天的比武,很快就在各种喝彩、叫骂与算计中结束了。
一些实力不济的小门派,或是被淘汰,或是主动放弃。但那几个真正有实力争夺盟主之位的热门人选,如刘庄主、李莫愁、金山寺住持等人,却都默契地没有出手,只是冷眼旁观,似乎都在保存实力,等待着最后的决战。
夜幕降临,刘家庄再次大摆筵席。
白日里在擂台上打生打死的对手,此刻又勾肩搭背地坐在一起,推杯换盏,高声吹嘘着自己白天的“赫赫战绩”。
“哈哈哈,张兄,你白天那招‘回风拂柳剑’,当真是精妙绝伦!我差点就着了你的道了!”
“哪里哪里,王兄的‘金刚掌’才是真的霸道!我现在胸口还隐隐作痛呢!来来来,你我兄弟不打不相识,干了这一碗!”
整个前院,再次被一股狂热而又盲目的气氛所笼罩。
他们觥筹交错,大声欢笑,浑然不知,自己早已是那妖物眼中待宰的羔羊,此刻的每一分得意,都不过是死亡盛宴前最后的狂欢。
林羽与法河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用完了刘家庄提供的素斋。
两人全程没有多余的交流,只是偶尔用眼神交换一下信息,彼此都心照不宣。
既然卦象显示“静待时变”,那他们便安安稳稳地当两个看客,等着那只隐藏在暗处的妖物,自己跳出来。
用完斋饭,两人便各自离去,约定明日再在此地汇合,继续观察。
林羽穿过喧闹的前院,回到了相对安静的后院女眷住处。
晚风习习,送来阵阵桂花的清香,冲淡了前院传来的酒肉与血腥气。
她沿着挂着灯笼的回廊,不紧不慢地朝着自己的客房走去。
然而,就在她走到一处拐角时,迎面却走来了一行人。
为首的,正是峨眉派掌教,李莫愁。
她依旧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身后的几名弟子也同样身穿月白道袍,手按剑柄,紧紧跟随着她,似乎正要出门。
双方在狭窄的走廊上,迎面撞上。
李莫愁只是冷冷地瞥了林羽一眼,那目光,就像是在看路边的一块石头,没有丝毫的停留,便径直从她身旁走了过去。
林羽也懒得理会这个蛇蝎毒妇,侧身让开道路,准备等她们过去后,便回房休息。
然而,就在李莫愁与她擦肩而过,她身后的两名小道姑走到林羽面前时,其中一个胆子稍大些的,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那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一张苹果脸上还带着些许的婴儿肥,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充满了对外界的好奇与天真。
她看着林羽,似乎是想起了白天那场关于“算命”的闹剧,又或许是单纯出于小女孩的好奇心。
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怯生生地,小声开口叫住了林羽。
“前……前辈……”
林羽停下脚步,有些意外地看向她。
那小道姑见林羽望来,小脸一红,有些紧张地绞着自己的衣角,但还是鼓起勇气,用一种充满了好奇与期待的语气,小声问道:
“前辈,您……您真的会算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