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将军!不好了!”
那名探子连滚带爬,神色惊恐万分地冲进了大堂,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变得尖利刺耳!
“城外……城外十里处,发现了……发现了朝廷的旗号!”
“黑压压的一片,全是官军!正朝着咱们杀过来了!”
“什么?!”
这消息,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怒火中烧的张山头上!
他那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变得一片煞白!
官军?
朝廷的官军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太平县地处偏僻,就算消息传到州府,再调兵遣将,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不可能赶到!
追杀王强的念头,瞬间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现在,他面对的,是装备精良、数量不明的朝廷正规军!
“慌什么!”
张山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对着大堂内同样乱作一团的头领们发出一声爆喝!
“不就是官军吗?咱们又不是没杀过!”
“传我将令!所有人,立刻给老子上城墙!死守城池!”
“胡庸!你立刻去府库,把所有的金银都给老子搬出来!告诉弟兄们,只要守住太平县,每人赏银十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这是张山唯一能想到的,鼓舞士气的办法了。
他顾不上再发怒,立刻带着一众心腹头领,急匆匆地朝着城头赶去。
而与此同时,官军到来的消息,也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速传遍了太平县的每一个角落。
“听说了吗?官军来了!就在城外!”
“真的假的?官军来救我们了?”
“千真万确!我二舅家的表哥在城楼上当值,亲眼看见的!黑压压的一大片,全是官兵!”
一扇扇紧闭了数日的门扉,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条缝。
一张张因为恐惧和绝望而变得麻木的脸上,渐渐地,浮现出了一丝难以置信的,名为“希望”的神采!
这些天来,他们活得猪狗不如!
家里的粮食被抢光,赖以为生的店铺被砸烂,稍有姿色的女人和女孩,更是被那群畜生不如的“义军”拖走,不知遭受了怎样的蹂躏。
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现在,救星来了!
“苍天有眼啊!苍天有眼啊!”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跪在地上,朝着城外的方向,不住地磕头,老泪纵横。
越来越多的人,从阴暗的屋子里走了出来,他们奔走相告,脸上带着劫后余生般的激动与喜悦。
在他们眼中,那曾经被他们唾弃的朝廷官军,此刻,却成了将他们从地狱中解救出来的神兵天将!
客栈之内,陆双双和洪凌凌也听到了街上那越来越响的欢呼声。
“师叔祖!官军来了!城里的百姓都好高兴啊!”
洪凌凌趴在窗口,看着下面那些喜极而泣的百姓,小脸上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林羽依旧盘膝坐在床上,她只是淡淡地睁开眼,目光平静地望向城外。
在她的望气术之下,能看到一股肃杀、森严的铁血军气,正从远处滚滚而来,如同一片黑色的乌云,压向太平县上空那股混乱而又污浊的匪气。
“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她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便再次闭上了眼睛,仿佛外面那即将到来的大战,与她毫无关系。
……
城外,尘土飞扬。
数千名身穿黑色铁甲,手持长枪利刃的官军,排着整齐的军阵,缓缓逼近城下。
军容之严整,气势之肃杀,与城墙上那些歪歪扭扭,站都站不直的起义军,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一名骑着高头大马的校尉,催马而出,来到护城河前,对着城楼之上,朗声喝道:
“城上的反贼听着!”
“我乃朝廷讨逆校尉,李信!奉命前来清剿叛匪!”
“尔等逆天而行,占城为王,烧杀抢掠,罪不容诛!速速开城投降,或可饶尔等一条贱命!若敢负隅顽-抗,城破之日,定将尔等碎尸万段,诛灭九族!”
声音如同洪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遍了整个城头。
张山站在城楼之上,看着下方那黑压压一片,杀气腾腾的官军,只觉得两腿发软,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色厉内荏地抓紧了身前的城垛,壮着胆子吼了回去:
“放你娘的屁!”
“你们这些朝廷的走狗!只知道欺压百姓!老子们是为民除害的义军!”
“有种的,就来攻城!老子倒要看看,是你们的骨头硬,还是老子的刀快!”
然而,他的这番话,却显得那样的苍白无力。
他身后的那些所谓的“义军”,本就是一群被饥荒逼得走投无路才造反的流民和山匪,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这几日攻下县城,他们整日沉迷于酒色财气,身体早就被掏空了。
此刻看着城下那如狼似虎的官军,一个个面色惨白,握着兵器的手,都在不停地发抖。
不少人甚至已经开始盘算着,等会儿打起来,该从哪边城墙溜下去逃命。
士气,早已荡然无存!
城下的李信校尉,看着城墙上那群东倒西歪、士气低落的乌合之众,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就这种货色,也敢自称义军?
他没有再废话,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刀,向前一指!
“擂鼓!”
“攻城!”
“咚!咚!咚!”
震天的战鼓声,猛然响起!
“杀啊!”
数千名官军,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扛着云梯,推着冲车,如同黑色的潮水一般,朝着太平县的城墙,疯狂地涌了去!
大战,一触即发!
然而,就在此时!
异变陡生!
城内,南城门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嚣的喊杀声!
“弟兄们!跟这帮畜生拼了!”
“杀了这帮狗娘养的!给婆娘孩子报仇!”
“打开城门!迎接官军!”
只见一群手持菜刀、锄头、木棍的百姓,在几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带领下,竟然从内部,朝着南城门的守军,发起了悍不畏死的冲锋!
领头的,正是一个赤裸着上身,手持两柄八角大铁锤的铁匠!
他的老婆,就在前天,被几个起义军的士兵拖走,至今下落不明!
国仇家恨,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杀!”
铁匠怒吼一声,手中的铁锤,带着万钧之势,狠狠地砸在了一个守门士兵的脑袋上!
“砰!”
那士兵的脑袋,如同一个烂西瓜般,瞬间爆开!红的白的,溅了一地!
“反了!反了!这群贱民反了!”
守卫南城门的,本就是一群老弱残兵,哪里想得到,这些平日里任由他们欺凌的百姓,竟然敢造反!
他们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措手不及!
越来越多的百姓,从四面八方的巷子里冲了出来!
他们或许没有精良的武器,但他们那双因为愤怒而变得赤红的眼睛里,却燃烧着足以焚尽一切的火焰!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南城门的几十个起义军士兵,几乎是在片刻之间,就被数倍于己,状若疯魔的百姓们,彻底淹没!
“快!打开城门!”
铁匠嘶吼着,带着几个壮汉,合力拉开了沉重的门栓!
“吱呀——”
那扇昨夜被王强撞开,又被草草修复的南城门,再一次,缓缓地,向着城外洞开!
城外的李信校尉,正指挥着大军准备从正面强攻,突然看到南城门竟然从内部被打开了,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紧接着,便是狂喜!
“天助我也!”
他猛地一挥佩刀,发出了最激动的咆哮!
“南门已破!全军将士!随我杀进城去!活捉张山者,官升三级!赏银千两!”
“杀啊!”
早已准备多时的官军,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找到了宣泄口,放弃了正面强攻,调转方向,朝着那洞开的南城门,疯狂涌入!
城墙上的张山,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败在,这群他从来没放在眼里的“贱民”手里!
官军入城,如虎入羊群!
那些本就未战先怯的起义军,在看到官军从背后杀出来的那一刻,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官军杀进来了!”
“跑啊!”
兵败如山倒!
起义军的防线,瞬间土崩瓦解。无数人扔下武器,跪地投降,或是四散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整个太平县,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张山看着大势已去,一张脸变得惨无人色。
他没有选择带着残兵败将进行巷战,做最后的抵抗。
一股求生的本能,让他做出了最自私,也是最直接的决定!
“撤!快撤回府衙!”
他一把揪住身旁的军师胡庸,对着周围还剩下的几个心腹头领,发出了最后的命令。
“带上所有亲卫!把府库里所有的金银珠宝都带上!我们据府死守!等天黑了再想办法突围!”
说完,他便第一个,连滚带爬地从城楼上跑了下去,带着一群同样惊慌失措的高层,向着那座被他改造成“将军府”的县衙,狼狈不堪地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