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两白银！
这个数字从道明口中说出时，即便是他自己，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笔钱，已经足够支撑清风观上下近百名弟子大半年的开销用度了。
林羽正拿着一块软布，心无旁骛地擦拭着那把饱经风霜的二胡。听到这个数字，她的动作只是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平稳。
她抬起头，看着道明那张因兴奋而涨红的脸，平静地问道：“何时出发？”
她的反应，平淡得就像是在问今天晚饭吃什么。
道明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位师叔的反应会如此冷静。他连忙收敛起脸上的激动，恭敬地回道：“孙员外派来的管家还在山下候着，说是越快越好。师尊的意思是，此事便由师叔您全权做主，需要哪些弟子随行，也由您来定。”
全权做主！
这四个字，意味着玄灵子已经彻底认可了林羽的能力，将她摆在了与自己和道明同等，甚至隐隐更高的位置上。这不仅仅是一次任务，更是一次权力的交接与地位的彰显。
林羽将二胡轻轻放下，站起身来。
“人手不必太多，还是上次那十名弟子便可，他们已经有了经验。”她思索了片刻，继续说道，“你随我同去，也好有个照应。我们即刻出发。”
她的安排条理清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俨然已经有了几分领导者的风范。
“是，师叔！”道明躬身应下，立刻转身去召集人手。
半个时辰后，清风观山门前。
林羽依旧是一身青色道袍，依旧赤着双足，身后跟着精神抖擞的道明与十名年轻弟子。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下山，与上次相比，队伍的气氛已是天壤之别。那十名弟子看向林羽的目光中，再无半分好奇与探究，只剩下纯粹的敬仰与信服。
湖州城距离清风山足有百里之遥，孙员外早已备好了数辆宽敞舒适的马车，在山脚下等候。
当车队抵达湖州城时，林羽才真正体会到，何为首富的气派。
孙府的宅邸，几乎占据了城南最繁华地段的小半条街。那朱红色的高大门楼，门口两尊比人还高的鎏金石狮，以及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院墙，无一不彰显着主人雄厚的财力。
马车还未停稳，一阵喧天的锣鼓与鞭炮声便骤然响起。
只见孙府大门敞开，一个身形富态，满面红光，身穿名贵绸缎的半百老人，带着黑压压一大片的家眷仆役，早已在门口列队相迎。
“恭迎清风观玄云仙子大驾光临！”
为首的孙员…外中气十足地一声高喊，身后上百人齐齐躬身行礼，那场面，比上次张员外家隆重了何止十倍！
道明等人何曾见过这般阵仗，一时间都有些手足无措。
林羽却是神色自若地走下马车，她那超凡脱俗的气质，与周围这片喧嚣热闹的凡俗景象，形成了一种奇异而又和谐的对比。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所有人视线的中心。
“贫道玄云见过孙员外，孙员外不必多礼。”林羽微微颔首，声音清冷，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哎哟，仙子能来，是我孙家上下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孙员外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那态度，比迎接亲爹还要热情恭敬。
一番寒暄过后，孙员外引着众人往府内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略带歉意地说道：“仙子，实不相瞒。小孙降生，乃是我孙家头等大事。为了稳妥起见，在下除了请您出山，还……还重金聘请了咱们这方圆百里之内，香火最是鼎盛的烂陀寺高僧，一同为小孙祈福。”
烂陀寺！
听到这三个字，道明的脸色微微一变。
这烂陀寺乃是本地有名的佛门大寺，与他们清风观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但私底下，为了香火和生意，也少不了一些明争暗斗。
孙员外这话音刚落，一行人正好走到一处开阔的庭院。
只听一声洪亮的佛号，从庭院的另一侧传来。
“阿弥陀佛！”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穿金边红色袈裟，面容严肃，身材高大的中年僧人，正带着十余名同样身穿僧袍的僧侣，缓缓走来。
那中年僧人手持一串乌黑的佛珠，步伐沉稳，自有一股威严气度。
两拨人马，道士与和尚，就这么在庭院的正中央，狭路相逢。
空气中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那为首的中年僧人法河，目光在清风观众人身上缓缓扫过，当他看到道明时，只是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可当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林羽身上时，那原本还算平静的表情，瞬间便沉了下来，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敌意。
很显然，他早已听闻了最近声名鹊起的“玄云仙子”，也知道正是眼前这个女人，抢走了本该属于他们烂陀寺的好几桩大生意。
“呵呵，”法河忽然冷笑一声，那声音不大，却充满了讥讽的意味，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贫僧还道是哪路高人，原来是清风观的道友。”他看着林羽，却对着道明阴阳怪气地说道：“听闻玄灵子道长潜心修行，道法日益精进，怎么如今，这清风观的门面，竟需要让一位小师妹出来抛头露面，以美色娱人来招揽生意了？”
这话一出，清风观这边，十名年轻弟子的脸上瞬间涨得通红，一个个怒目而视，握紧了拳头。
这秃驴，嘴巴也太毒了！
这哪里是讥讽玄云师叔，这分明是在指着他们清风观所有人的鼻子骂！骂他们无能，要靠一个女人出来卖笑赚钱！
道明也是脸色一沉，胸中怒火升腾，当即便要上前一步，与这法河理论。
可他刚要开口，一只白皙纤长的手，却轻轻地，按在了他的手臂上。
是林羽。
她抬手制止了道明，也制止了身后所有弟子的冲动。
面对法河那充满了侮辱性的言语，她的脸上，竟是没有半分怒意。
她看着法河，嘴角甚至还向上微微翘起，露出了一丝浅浅的，仿佛春风拂面般的微笑。
“大师此言差矣。”
她开口了，声音依旧是那般清冷悦耳。
“美色，亦是修行路上的一种资粮。能让信众们看得赏心悦目，心生欢喜，这本身就是一种功德。”
她顿了顿，那双清澈的瞳孔，带着几分真诚的建议，看向了法河。
“我看烂陀寺香火鼎盛，信徒众多，生意若想更上一层楼，不妨也请贵寺住持，收一位如我这般貌美的小师妹。如此一来，岂不美哉？”
“噗——”
身后，一个年轻的小道童一个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随即，这笑声仿佛会传染一般，清风观的弟子们再也绷不住了，一个个都露出了想笑又不敢笑的古怪表情。
法河那张原本严肃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用美色来攻击林羽，说她是以色侍人。
可林羽非但不怒，反而一本正经地将此作为“先进商业经验”推荐给他，建议他们寺里也搞一个！
这让他怎么反驳？
他要是反驳，就等于承认了美色无用，那他刚才的攻击就不成立。
可他要是不反驳，难道还要回去跟住持说，咱们也找个漂亮尼姑来当门面？
这简直就是把他架在火上烤，让他陷入了一根筋两头堵的窘境！
法河被噎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一张脸憋得通红，只能狠狠地瞪着林羽，那眼神，恨不得当场把她给超度了。
“哎呀呀，两位都消消气，消消气！”
一旁的孙员外见状，连忙满头大汗地跑出来打圆场。
他心中却是暗自震惊。
这位玄云仙子，当真是不简单！
不但人美得不像话，这嘴皮子功夫，更是犀利得吓人！三言两语，就让这在湖州城一向说一不二的法河大师吃了这么大一个哑巴亏。
看来这清风观，当真是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啊！
“来人，来人！”孙员外不敢再让这两拨人待在一起，连忙高声吩咐下人，“快，引道长仙子们去东院上房歇息！再引法师们去西院的禅房！好生伺候着，切莫怠慢了！”
他特意将两边安排在相隔最远的东西两院，就是为了避免他们再起冲突。
道明对着孙员外行了一礼，便准备带着众人离去。
就在此时，孙员外却又开口了。
“对了，仙子，法师。”他脸上带着几分商量的语气，“此次祈福法会，为期七日。在下的意思是，前六日，由贵观与贵寺，每日一换，轮流主持。待到最后第七日，再由两家一同出手，共同为小孙祈福，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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