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缕难得的、带着点暖意的冬阳,穿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棂,在冰冷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块。光块正顽强地挪移着,固执地爬上冰冷的土炕,温柔地铺在沉睡的林若心脸上。
何雨柱猛地惊醒,长久紧绷的神经如同拉到极限的弓弦,细微的声响也能引发警觉。他几乎是瘫坐起来,目光第一时间锁定炕上的母亲。
“不一样了!完全不一样了、、!”
仅仅一夜!
昨日那个躺在炕上气息奄奄、面如金纸、胸腔里如同破败风箱般嘶鸣的母亲,此刻正沉沉睡着。脸上那片笼罩多日的死灰气息奇迹般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大病初愈特有的苍白,但在这苍白之下,隐隐透出一缕温润的生命底色。最让人心惊的变化是她的呼吸——平稳、悠长、深入肺腑!不再是那刮擦着耳膜的、令人绝望的杂音。她甚至微微侧了下身,发出一点舒适的呓语。
何雨柱的心,如同被巨大的暖流狠狠撞击了一下,瞬间胀满了酸涩与狂喜!成功了!那滴耗尽了一块玉石能量才催化出的灵泉凝露,真的将母亲从鬼门关硬生生拽了回来!全靠空间灵泉,母亲的脸色好了许多,泉眼边缘的混沌似乎又褪去了极细微的一丝,整个空间传递出一种心满意足的微颤。这微颤反哺到何雨柱身上,是精神力的充盈与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唔……”一声细微的、如同幼猫般的哼唧打断了何雨柱的思绪。摇篮里,雨水不知何时醒了,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顶棚垂下的灰絮,小嘴委屈地撇着——这是饿了的表现。
何雨柱立刻就要像往常一样起身去冲那稀薄的糊糊。然而——
“雨…水?”一个极其微弱、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和不敢置信的恍惚,在冰冷的空气中轻轻响起。
何雨柱的身体骤然僵住!他猛地回头,正对上母亲那双艰难睁开的眼睛!那双曾经黯淡无光、被病痛折磨得只剩下麻木和绝望的眼眸,此刻虽然依旧疲惫,深处却像被投入了火种,骤然点燃了名为“母亲”的光!
林若心的目光越过何雨柱,死死黏在摇篮的方向。浑浊的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顺着她凹陷的眼角,迅速洇湿了枕头上那块早已洗得发硬的粗布。她似乎想动,想抬手,想触碰一下那个小小的生命,但虚弱的身体如同沉重的枷锁。
“柱…柱子…”她费力地转动眼珠,看着呆立在炕沿的儿子,嘴唇哆嗦着,每一个字都像是耗尽力气从胸腔深处挤出来,“妹妹…饿…了?” 她的目光,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贪婪,死死盯着雨水小小的身影,仿佛要将这画面刻进灵魂深处。
“嗯!嗯!饿了!”何雨柱猛地回过神,巨大的酸楚和喜悦在他胸腔里炸开,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热了。他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我去冲糊糊!娘,你先躺着,别动!”
他几乎是冲到角落,从空间的隐秘角落取出一点珍贵的棒子面。这一次,他的手不再颤抖。碗里倒入的棒子面,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了一小撮!空间角落里储存的粮食依旧捉襟见肘,但母亲回来了!这比什么都重要!清澈的开水冲入碗中,他用筷子飞快地搅动,黏稠的、散发着谷物香气的糊糊在碗中旋转。不再是往日那清汤寡水、能照见人影的单薄!
他小心翼翼地将糊糊端到炕边。林若心的目光,从女儿身上挪开,落在儿子手中的碗上。那碗浓稠的糊糊,此刻在她眼中,胜过世间一切珍馐。她的喉咙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一种久违的、被遗忘的、名为“饥饿”的感觉,如同微弱的火星,在干涸的胃里重新燃起。
“娘,慢点,烫。”何雨柱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轻柔。他舀起一勺,放在嘴边仔细吹了又吹,才小心翼翼地递到母亲唇边。
母亲极其缓慢地张开嘴,如同婴儿初学进食。温热的糊糊接触到舌尖,那熟悉的谷物气息瞬间唤醒了沉睡已久的味蕾。她几乎是凭着本能,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含住勺子,贪婪地吮吸吞咽。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下,落入冰冷空虚的胃袋,带来一种暖洋洋的、近乎奢侈的舒适感。她甚至发出了满足的、极其细微的叹息。
一勺,两勺……何雨柱喂得无比耐心专注。林若心吃得虽然缓慢,却异常坚定。胸口的起伏随着进食变得更有力,那层笼罩在脸上的苍白,似乎又被这温热的食物驱散了一点点,透出微微的血色。
小半碗下去,林若心微微摇头,示意够了。虚弱的身体能承受的极限仅止于此。但她眼中那团属于生命的光,却更亮了几分。她的目光,再次急切地投向摇篮,落在女儿雨水身上。
何雨柱立刻明白了。他放下碗,走到摇篮边,将咿咿呀呀、小手小脚乱动的雨水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
“来,乘女儿,娘……看看你。”何雨柱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将襁褓轻轻放到母亲枕边。
林若心艰难地侧过头,视线贪婪地描摹着女儿的小脸。雨水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停止了哼唧,睁着纯净无垢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虚弱却散发着强烈爱意的“陌生人”。
林若心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枯瘦如柴、冰凉的手指,从破旧的棉被里抽出来,颤巍巍地,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般,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抚上了女儿柔嫩的小脸蛋。
指尖传来的温热、柔软、充满弹性的触感,像一道闪电,狠狠击中林若心早已麻木的心!真实的!活的!她的女儿!泪水再次决堤而下,无声地汹涌流淌。她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那只抚摸着女儿脸颊的手,固执地停留在那里,感受着这失而复得的生命奇迹,仿佛要将这温热的触感烙印进自己的骨头里。
何雨柱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冰冷破败的东厢房,似乎被这无声的泪水、这轻柔的触摸、这劫后余生的凝望彻底填满了。窗外呼啸的寒风依旧,院里细碎的落雪依旧,贾张氏探头探脑的窥视……
但此刻,这方寸之地,被一种巨大的、暖融融的希冀所笼罩。母亲枯槁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近乎宁静的、带着微弱光亮的神情。
阴霾,正被这缕穿透重帷的暖阳,艰难地撕开一道缝隙。
何雨柱紧握的拳头悄然松开,指尖感受到胸前玉佩透过破棉袄传来的温润。空间里,灵泉荡漾,悄然滋养着这来之不易的生机。他知道,这缝隙外,依旧是荆棘密布,虎狼环伺。但母亲指尖那真实的温热,妹妹纯净懵懂的眼神,就是他此刻手中最锋利的矛和最坚固的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