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城外的一处营地里,率先爆发了哗变。
起初,哗变只是一小部分士兵的争吵,但很快就演变成一场大规模的骚乱。
士兵们扔下手中的兵器,围堵了主将的营帐,大声地喊叫着。
“吃饭!我们要吃饭!”
“军饷呢?不发军饷也就算了,连他娘的饭都不给吃饱!”
一个满脸黑灰的老兵,举着一个空空如也的木碗,声音沙哑地怒吼:“俺们从几百里外跑过来勤王,不是来给你们这帮当官的看大门的!到了这儿,就天天在护城河边上捞鱼,三天饿九顿,肚子都填不饱,拿什么去跟金狗拼命?”
他身边一个年轻的士兵更是激动,指着巍峨的东京城墙骂道:“当官的倒好!一个个躲在城里头,大鱼大肉,搂着小老婆!咱们在这儿喝西北风,他们知道个屁!”
“开城门!放我们进去吃饭!”
“不开门,咱们自己砸开!”
这股骚乱,像野火一样迅速传开。
城墙上的崇祯,脸色铁青地听着城下那越来越响亮的喧嚣,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身后的孙傅、张叔夜等人,一个个面如死灰。
“陛下,这可如何是好!”孙傅的声音都在发抖。
这事要是处理不好,让乱兵进城,东京城就没了!
崇祯没有理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城外那片骚动的营地。
他心里清楚得很,这是一个足以致命的死局。
开城门?
绝对不行。
金军的哨骑就在不远处游弋,跟闻着血腥味的鲨鱼没什么两样。
只要城门一开,他们绝对会趁乱发动总攻。
到时候,神仙难救。
不开城门?
城外这些兵说的,句句在理,没有半句是假的。
他们不是叛徒,只是饿疯了的忠臣。
现在还只是一小撮人在闹,可一旦处理不好,这种绝望的情绪会立刻传染给城外驻扎的十万大军。
到了那时,大军哗变,东京城不攻自破。
崇祯转过身,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像刀子一样剜在孙傅的脸上。
“朕问你,后勤是怎么搞的?!”
孙傅“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老泪纵横:“陛下,臣罪该万死!可……可是东京城里各大官仓的存粮,真的已经见底了啊!金人围城,外面的物资一粒也运不进来,臣……臣实在是没办法了!”
没办法?
崇祯心中怒火翻腾。
又是这三个字!
大宋的官员,似乎除了会说“没办法”,就再也拿不出任何对策。
宗泽见状,对身边亲卫沉声下令:“先派人去稳住哗变的军营,告诉他们,不许乱动!”
崇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杀意,他知道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
他看向宗泽:“宗卿,你亲自去城下安抚,告诉他们,也告诉城外所有的将士,再辛苦一天!”
“就一天!”
“明天,朕让他们所有人,吃肉!喝酒!还有军饷,双倍发!”
此言一出,身后的一众大臣,全都懵了。
张叔夜第一个站了出来,满脸愕然:“陛下,您何出此言?国库早已空虚,城中官仓已无存粮,就连从百姓家中征调,也已是极限,我们……我们哪儿来的肉和军饷?”
一个户部的官员更是忧心忡忡,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官家……官家可是想到了筹集粮饷的法子?只是……只是城中百姓也已是家无余粮,若是再强行征调,恐怕……”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他担心皇帝被逼急了,会纵兵去抢老百姓。
毕竟,这东京城里还有十几万户人家,每家搜刮一点,确实能凑出一笔救命粮。
但那样做,无异于饮鸩止渴,会彻底毁掉民心。
“百姓之粮,朕一粒都不会动!”
崇祯冷冷地打断了他,目光越过众人,望向了被层层宫墙保护起来的、灯火辉煌的内城。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甚至有些残忍的笑意。
“城里,有比百姓之家,粮食多得多的地方!”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心中陡然一寒。
他们明白了,皇帝盯上的,是那些达官显贵,是那些世家大族!
是那些在国难当头之际,依旧在府邸中夜夜笙歌的权贵!
崇祯没有再解释,但他的思绪,却已经飘回了另一个时空,回到了那个让他抱憾终身的明末。
他永远也忘不了,李自成的大军兵临北京城下,国库里穷得能跑老鼠,他放下九五之尊的颜面,亲自下场搞“募捐”,希望大臣们能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共渡国关。
结果呢?
那些平日里满口“忠君爱国”的衮衮诸公,一个个哭穷,演得比谁都像!
内阁首辅魏藻德,带头捐了五百两银子,还一副割肉的样子。
而他的老丈人,国丈周奎,更是个中极品。
崇祯派太监去他家暗示,希望他能带头多捐点,这老东西居然跟皇帝玩心眼,哭穷说没钱。
最后还是皇后从自己的私房钱里偷偷拿出五千两,让国丈拿去“捐”,带个好头。
结果周奎那老东西,自己贪墨了两千两,只捐了三千两!
等到李自成打进北京,从这些哭穷的“忠臣”府里抄出了什么?
七千万两白银!
整整七千万两!
这笔钱,足以支付当时明朝二十年的财政开支!
崇祯永远记得,自己煤山自缢后化作魂魄,游荡在京师中,在李自成和牛金星等的谈话中得知这个数字时,他整个魂都惊呆了!
那种锥心刺骨的悔恨与荒谬!
他恨自己,识人不明,心慈手软!
他恨那帮蛀虫,国已不国,他们却依旧死死抱着那些带不进棺材的金银,眼睁睁看着他吊死在煤山。
那个时候,崇祯就发过誓。
若有来世,他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而现在,历史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
熟悉的剧本,熟悉的配方。
城外的敌人,城内的蛀虫。
崇祯觉悟了。
他彻底想通了!
什么叫规矩?
什么叫体面?
都他妈的是狗屁!
指望这帮不见棺材不掉泪的铁公鸡主动掏钱?做梦!
求他们?
没用!
跟他们讲道理?
更是对牛弹琴!
对付这帮人,只能用一种方法,抢!
在敌人来抄我的家之前,朕先抄了这帮蛀虫的家!
“传朕旨意!”
崇祯的声音,在寒风中如同钢铁相击,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决绝和杀气。
“凡我大宋文武将士,死战者,死后哀荣,厚恤其家;凡投降者,无论官阶,死无葬身之地,族人流三千里。”
这道旨意,是说给城外十万将士听的。
紧接着,崇祯又下达了一道足以震动整个大宋官场的旨意。
“再传令殿前司,皇城司,调动禁军五千!凡京中富户、奸臣之家,于国难之际,藏粮不出、囤金不捐、避战观望者,统统抄没家产,一应钱粮,尽数充作军饷,以捐国难!”
这道命令,说白了,就两个字。
抄家!
而且是皇帝亲自授权,打着“爱国”的旗号,明火执仗地抢劫!
崇祯要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从那些肥得流油的权贵身上,把属于这个国家的钱和粮食,给硬生生地挖出来!
他知道,这么做会打破所有的官场潜规则,会得罪整个大宋的权贵阶层,会让他成为无数人眼中的“暴君”。
但那又如何?
他已经死过一次了,还在乎这些虚名吗?
崇祯只知道,城外的十万将士在挨饿,城里的百姓在等死。
他要救他们的命!
这一刻,崇祯的眼神,平静得可怕。
煤山上那根冰冷的白绫,早已教会了他一个最深刻的道理:
帝王的仁慈,若不能救国,便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