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后。
“我讲清楚了吗？还有什么不懂的吗？”关子元的声音从企鹅会议中传来，似乎残留着一丝沙哑的余韵。
屏幕另一端的回应是聊天区内的刷屏：
【元神牛逼！】
【听懂了！关神太强了！】
【大佬请收下我的膝盖！orz】
【补考通过就靠关神了！救命恩人！】
关子元对着空气，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他并未开启摄像头，没人看得见）。
“……那今天就到这里吧。”他轻声说完了会议的结束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能做的，已仁至义尽。
剩下的，便看各人造化了。
若还有疑问？那便只能去请教那位“正统”的闫讲师了。
他的时间亦是珍宝，需得留予最珍重的人。
正想着，一杯温热的杯子递到了他的手边。
抬头，是苏悦温柔含笑的眼眸。
“给你熬了冰糖雪梨水，宝贝，”她的声音轻柔，带着显而易见的疼惜，“听你讲到后面，嗓子都有些哑了。”
“爱你，姐姐。”关子元接过杯子，指尖传来恰到好处的暖意。
正是那对情侣杯中的一只，也是他们心照不宣、日常共用的那一只。
另一只？早已成了橱柜里甜蜜的摆设。
微温的梨水清甜润泽，滑过喉间，恰到好处地抚平了干涩，也无声地温暖了心扉。
空气安静下来，只剩下彼此轻柔的呼吸声。
关子元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那个……姐姐，”他犹豫着开口， “你明天晚上……有空吗？”
“嗯？怎么了？”苏悦侧头看他。
明天是周一，照例是工作日。
但对于科研工作者而言，工作时间是弹性的，更多的是凭借自觉。
邓老师的课题组通常五点过后，老师们便可自行安排。
苏悦向来比较勤勉，往常总会留到很晚。
与关子元同居后，她才将下班的钟点悄悄提前，只为多些时间陪伴她的小恋人。
关子元搓了搓手，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又充满了期待：
“明天……是情人节。我想着……我们能不能，去约个会？”
苏悦看着他眼中闪烁的期待，唇角漾开温柔的笑意，却故意拖长了语调：
“可是小朋友~按规定，我们这些高校教师，可是不提倡过这种‘洋节’的~”
看着关子元瞬间瞪大的眼睛，流露出错愕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她这才笑着补充道，：“但是呢……陪我家宝贝约会，是不挑日子的。明晚下班，我们一起去~”
喜悦瞬间点亮了关子元的眉眼。
“不过，要和我家小朋友正式约会，姐姐总得穿得漂亮些才行。可惜，我的大多数衣服还在楼下自己家里呢。”
她眨了眨眼， “有没有哪位热心的小朋友，能帮姐姐把衣服搬上来？顺便……再搬一些其他的生活用品？算是我们正式‘合并’了？”
关子元立刻点头如捣蒜，干劲十足。
两人拿着几个折叠收纳箱下了二楼，再次打开苏悦那间熟悉的公寓房门。
屋内整洁却略显空旷，少了常住的人气。
打开衣柜，里面的景象让关子元微微讶异。
即便算上已经搬上去的那些，对于一位女性而言，这里的衣物也称得上精简，远非他想象中那般琳琅满目。
想起一年前，他们各自的生活都还笼罩着困窘的阴影，是后来一起做直播，苏悦才终于还清债务，生活逐渐透出光亮。
“姐姐，你的衣服……只有这些了吗？”他轻声问。
“嗯。”
“还真不多啊。”他感叹道，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疼惜。
“是啊，”苏悦走近他，忽然带上一丝撩人的笑意， “基本上都穿给你看过了。”
她顿了顿，气息拂过他的耳畔， “当然了，什么都不穿的样子……也给你看过了。”
关子元的耳根瞬间染上薄红。
平常看苏悦时常更换不同风格的着装，只觉得她怎样都好看，却未曾想那已是她几乎全部的“家当”。
“姐姐，”他看着她温柔带笑的眼眸，语气变得异常认真，“以后，我会给你买很多很多漂亮衣服。我保证。”
苏悦闻言，心中一甜，她笑着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宠溺：“小傻子。”
两人开始动手整理。
将余下的衣物细心叠好放入收纳箱后，苏悦指了指靠窗的工作书桌。
“我来收拾一下其他零碎的生活用品，今天一并带上去。小朋友，可以帮姐姐整理一下书桌上的工作资料吗？有些需要带去办公室。”
关子元点头应下。
书桌收拾得一如既往的整洁利落。
一摞专业书籍和文献资料齐整地垒在桌角，书脊上的铅字清晰分明。
旁边一个原木色的多层置物架上，分门别类地放着文件夹、笔记本和一些常用的文具，一切都井然有序，透着主人特有的条理与严谨。
关子元小心地将书本和文件夹收入箱中，避免弄乱顺序。
接着，他拉开了书桌的抽屉，准备将里面的零星物品也一并收拾。
然而，刚刚打开抽屉，他的动作瞬间顿住，呼吸微微一滞。
最上面是一张略显陈旧的A4纸，那是一张打印出来的奖状复印件。
“热烈祝贺关子元同学荣获第xx届大学生物理竞赛（省级赛区）一等奖”。
奖状下面，压着另一张打印纸，是从学校官方公众号裁剪下来的新闻截图，标题更加醒目：“热烈祝贺我校关子元同学勇夺全省第一！”
新闻旁边，配着一张小小的、稍显模糊的照片，正是他在年级大会上发言时的抓拍，表情紧张又故作镇定。
关子元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两页单薄的纸张，仿佛能透过它们触摸到那段埋头竞赛的时光。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温柔地攥了一下，酸酸涩涩，又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暖流。
“姐姐，这是……”他抬起头，声音里带着轻颤。
苏悦甚至没有回头，仿佛早已料到他会发现这个小秘密。
她转过身，脸上带着一抹狡黠而温柔的笑意，故意用轻松调侃的语气说：
“怎么，不认识吗？这可是我最骄傲的学生。”
她走上前，指尖轻轻点在那张新闻截图上的少年脸庞，“长得还挺帅的吧？老师收藏一下得意门生的高光时刻，怎么了？”
看着关子元完全愣住的样子，她眼中的笑意更深，语气带着一种回忆的悠远：
“好像是在2020年末吧，那个时候我听说物理系出了个天才少年，叫关子元，拿了省里物理竞赛的第一名。在咱们学校，这可是史无前例的成绩。我当时就在想，这孩子得多厉害呀，就……顺便关注了一下。”
她顿了顿，目光温柔地落在眼前的关子元身上，继续道：
“后来啊，特别巧，我还真被这个小同学用篮球砸了一下。阴差阳错的，就这么认识了。见到真人以后，我发现，嗯，这小朋友确实聪明得不得了，而且……长得比照片上还要帅一点。”
“再后来，我看了他在年级大会上的发言，明明能力那么强，站在台上却紧张得像个孩子，。我当时就觉得……真可爱。”
关子元只觉得脸颊发烫，心跳如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悦凝视着他，眼中的调侃渐渐被深沉而真挚的爱意所取代，她轻轻握住他的手：
“那个时候，他是我最欣赏、最引以为傲的学生。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太多我曾经的影子，执着，专注，还有一点不合时宜的笨拙和倔强。我喜欢和他讨论《时间简史》，喜欢看他明明没有问题却硬要找个理由赖在我办公室的样子。但是……”
她微微停顿，仿佛在感慨命运的奇妙。
“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和这个学生的缘分，会这么深，这么不可思议。更没有想到……”她深吸一口气，眼中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幸福与爱意，“有一天，我能和当年那个让我偷偷骄傲的孩子，一起生活，彼此拥有。”
关子元眼中一热，汹涌的情感冲击着他的心房。
他们这一路走来，实在有太多的不易。误解、挣扎、流言、现实的阻碍……种种隔阂曾横亘其间，但万幸，他们最终跨越了千山万水，紧紧地握住了彼此的手。
“我爱你。”苏悦看着他微微发红的眼眶，忍不住倾身上前，在他唇上印下一个轻柔而郑重的吻，将这句最重的话语，融进了相贴的体温里。
关子元回抱住她，将脸埋在她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属于她的气息。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更用力的拥抱。
两人静静相拥片刻，才继续收拾。
书桌上的物品大多已被关子元妥善收入箱中。
“这是什么？”大部分书籍移开后，原本被压在书摞最底层的一个物件露出了它的真容。
一个封面颇具质感的册子，吸引了关子元的注意。
“相册？”他轻声问，将其拿了出来。
苏悦看到关子元手中的相册，明显愣了一下神，眼神有一瞬间的飘远，才轻轻应道：“嗯……”
“我可以看看吗？”
关子元抬头征求她的意见，语气带着一丝小心和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