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正月初九。
关子元是在一阵细微的酸麻感中醒来的。
他动了动胳膊，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嗯，虽然苏悦很轻，但昨晚那个抱着她的姿势……确实太考验臂力和核心力量了……
还坚持了那么久……
现在肌肉发出抗议，也是难免的事。
他习惯性地翻过身，手臂向旁边摸索，想要将那个温软馨香的身体揽入怀中。
却摸了个空。
苏悦不在身边。
属于她那侧的被子被掀开，但被窝里还残留着她身上特有的茉莉香与温暖的体温。
关子元下意识地将她那侧的被子卷成一条长卷，紧紧抱在怀里，将脸埋进去，贪婪地深吸了几口，那香气让他无比安心。
随即，他听到厨房里传来忙碌的声响。
苏悦早就起床了。
今天是正月初九，科研人们早已返岗，苏悦昨天就已进入工作状态。
关子元虽然只是大二学生，但在课题组混迹已久，早就以科研人自居，再加上不想和苏悦分开，大病初愈就主动要求返工。
脚步声由远及近，轻盈地走向卧室。
关子元立刻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假装自己还在熟睡。
他感觉到一道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自己的脸颊。
随后，脸颊被一只微凉柔软的手轻轻掐了一下，带着亲昵的戏谑。
“小懒猪，该起床了。”
关子元仰起脸，依旧闭着眼，嘴巴微微嘟起，意图再明显不过。
他在索要一个早安吻。
然而，回应他的是脸颊上稍稍加重的力道，被轻轻地左右晃了晃。
“昨晚，是谁睡着了还不老实，把被子全都卷走了？嗯？害得我半夜被冻醒了，差点感冒。”
关子元瞬间彻底清醒，睁开了眼睛，对上苏悦含笑的眼眸。
“我错了姐姐，我真不是故意的……”
苏悦掐着他脸颊的手又上下晃了晃：“你要是再敢抢被子，我就真去买两条被子，咱们分被窝睡，好不好？”
“不好！绝对不好！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抢被子了！”
“怎么保证？”苏悦挑眉，显然不信。
“我……我以后都抱着姐姐睡！这样手就占着了，肯定没法抢被子。或者……”关子元眼珠一转，闪过一丝狡黠。
“或者什么？”苏悦感觉这小子没憋好主意，手上的力道又微微加重。
“或者……姐姐让我……抓着……睡？我肯定舍不得松开……哎呦！”
话没说完，脸颊就被轻轻向上提拉了一下。
苏悦被这小流氓的言论气得笑出声，又舍不得真用力：
“行了，别贫了！快起床，早餐准备好了。”
——
2021年正月初九。
关子元费力地睁开眼，眼前是苍白的天花板。
他躺在床上，不想动。
几天前，他冲动地向苏悦表白，却被一句“请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拒绝。
消沉多日后，他在郑海的休克疗法下找到了新目标——评上理学之星。
这是支撑他走下去的唯一念头。
可他不想起床，不想动，身上仿佛压着千斤重担。
他甚至想用被子蒙住眼睛，因为每一次睁开，苏悦拒绝时冰冷的表情就在眼前浮现。
他在宽阔的大床上费力翻身，面部朝下，试图隔绝这些纷乱的思绪。
内心的痛苦却愈发清晰。
房间空荡荡的，一如既往的孤独。
他本该习惯这种孤独，但此刻的孤独却痛彻心扉，难以忍受。
终于，他逼自己坐起来，挪到水池边猛灌几口凉水，又啃了几口干面包。
——
2022年正月初九。
早餐很简单，烤得恰到好处的吐司片，边缘焦黄的煎蛋，还有两杯热气腾腾的豆浆，却充满了家的温馨。
关子元看着眼前的早餐，神情恍惚。
焦香的面包片让他仿佛透过时光，看到去年自己啃的干硬面包。
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关子元吃得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慢点吃，不着急，又没人跟你抢，小心噎着。”苏悦坐在对面，小口喝着豆浆，温柔地提醒他。
关子元喝完最后一口豆浆，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怎么才这么早？”
确认恋爱关系后，他虽然也常和苏悦一起出门，但总是莫名其妙拖到很晚，成为“早八”迟到专业户，课后去补签到成了家常便饭。
没想到和苏悦同居后的第一个清晨，时间竟如此充裕。
嗯……一定是因为有了专属的“人工叫醒服务”。
关子元下意识地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豆浆渍，抬起头，却发现苏悦正瞪圆了那双漂亮的杏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咋……咋了姐姐……哎呦！”
他的耳朵瞬间被一只微凉的手揪住。
“下次，别再让我看到你用手擦嘴，听到没有？”
“遵命！苏老师！”
“转过来。”
关子元乖乖转身。
苏悦从旁边她带来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柔软的面巾纸，仔细地帮他把嘴角和手背都擦得干干净净。
“下不为例。再让我看到，就罚你一周不许上床睡觉，去睡沙发，听到没有？”
“再也不敢了！保证用纸巾！”
——
2021年，正月初九。
关子元费力地挪到卫生间。
镜中的自己面容憔悴，胡子拉碴，眼中布满血丝。
他看了看旁边已经干枯的牙刷，叹了口气，拿起牙刷挤牙膏。
挤多了，多余的牙膏摇摇晃晃滴到手上。
他似乎毫无察觉，机械地刷着牙。
他叹了口气，像是在深海中迷路的人。
唯一的灯塔，就是几天后的评奖。
——
2022年正月初九。
饭后，两人一起将碗筷收拾进洗碗池，又肩并肩地站在洗手池前，对着镜子洗漱。
“看我干嘛？”苏悦正要挤牙膏，看到关子元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喜欢看着姐姐。”关子元一笑，手上的动作没控制住，“哎呀，挤多了。”
这一次没挤到手上，但牙刷上顶着过大一坨牙膏。
“小笨蛋。”苏悦说着把牙膏伸过去，在关子元的牙刷上蹭了一下。
二人平分那坨牙膏，相视一笑。
镜子里映出两张带着白色泡沫的脸，动作默契。
第一次，这些日常琐碎的洗漱程序，不再是一个人的独角戏，而是变成了形影成双的温馨仪式。
孤独地独居了将近十年，如今身边终于有了一个知冷知热的人。
关子元看着镜中的景象，竟有些恍惚，仿佛置身于一个过于美好的梦境。
“宝贝，把脸凑过来些。”苏悦已经洗完脸，拍上了清爽的护肤水，对着关子元招招手。
关子元乖巧地凑过去，闭上眼睛。
苏悦在手心倒了一些温和的保湿水，轻轻拍打在关子元脸上，动作轻柔。
然后又从自己的面霜瓶里挖出一点乳白色膏体，用指腹耐心地抹在他脸上，仔细推开。
“这是保湿的，你皮肤有点干，以后洗完脸要乖乖护肤，好不好？我的护肤品你都可以用。”
“嗯。”关子元闭着眼，感受着脸上轻柔的触感和她指尖的温度，乖巧地点头。
忽然，他感到唇上一热。
“咻~”
苏悦飞快地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发出清脆的声响。
“乖，奖励你一下。要是每天都这么乖，姐姐每天都奖励你。”
“好！”关子元瞬间像被打满了鸡血，干劲十足。
——
2021年，正月初九。
关子元没什么干劲，独自摇摇晃晃地回到卧室，刚准备坐在电脑前。
他低头闻了闻，意识到身上的衣服已经很久没换。
或许这些日子对他而言，如同行尸走肉，活着就行。
他脱下衣服随意丢进洗衣机，又随意换上一身。
——
2022年，正月初九
两人一起走回卧室，坐在床边，准备换下睡衣。
“宝贝，帮姐姐扣上，好不好？”
关子元闻声回头，呼吸猛地一滞。
苏悦上半身只穿着一件设计优雅的黑色内衣，勾勒出完美的弧度。
她背对着他，双手反到背后，拿着搭扣，却似乎不得其法，回过头来看他，媚眼如丝。
关子元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口水，有些僵硬地挪了过去，手指尖都有些发颤。
“怎么了小笨蛋？”苏悦透过镜子看着他笨拙的样子，轻声揶揄，“只会脱，不会穿了？”
“没……没有……”关子元脸一红，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快速地扣好了搭扣。
苏悦整理了一下肩带，伸手到背后摸了摸，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希望下次你帮我穿的时候，能像脱的时候一样熟练~”
关子元低着头，脸红得快要冒烟，闷闷地“嗯”了一声。
——
2021年正月初九。
关子元做着评奖ppt，却心神不宁。
他鬼使神差地站起来，走到客厅望着玄关的门。
门紧紧关闭着，没有人来敲门。
一个人也没有。
包括那个他最期望见到的人。
他死死盯着门口，用眼神描摹心上人的轮廓。
然而，二人之间已经隔开了一层可悲的屏障。
——
2022年正月初九。
两人换好衣服，一起走到玄关。
苏悦蹬上那双帅气的长筒靴，站在门前，回眸一笑，阳光恰好透过门缝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光。
她向关子元伸出手，笑容明媚：
“走吧，我的小男人。”
关子元看着眼前这一幕，心像是被最柔软的东西填满了，眼底甚至有些不受控制的湿润。
去年今日他所渴望的一切，如今已真切地出现在眼前。
眼前的心上人，不再是眼神描绘出的幻想，而是实实在在有温度的人。
他伸出手，坚定地牵住了苏悦的手。
一年前，关子元独自叹了口气，回过身走进房间，房门重重关上。
如今，二人手牵着手，走出了家门，家门轻轻关上。
或许，这就是幸福最本真的模样。
它无需惊天动地的海誓山盟，也无需堆金积玉的富贵荣华。
它就藏在每一个平凡的清晨，藏在指尖交握的温度里，藏在一粥一饭的陪伴中，藏在并肩踏着晨曦前行的那份踏实与心安里。
爱意浸透了日常的每一寸纹理，将最普通的时光，都酿成了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