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九针屏住呼吸,如同守护着世间最珍贵的琉璃,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生怕惊扰了那深藏于“原初之静”下的涅盘进程。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周遭的天地元气正以一种玄奥的韵律,丝丝缕缕地汇入苏文瑾眉心的混沌漩涡,那漩涡每旋转一分,便凝实一分,深邃一分。
没有恢弘的异象,没有磅礴的气势,只有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源自生命本源的蜕变在悄然发生。苏文瑾的身体依旧冰冷,没有呼吸脉搏,但那种死寂的绝望感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胚胎在母体中孕育的静谧与期待。
薛九针知道,这是比之前“寂灭”更加凶险,却也蕴含更大机缘的状态。成则灵根重塑,潜力无穷;败则……恐怕真的会化为宇宙尘埃,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他不敢再施加任何外力,只是每日以最温和的乙木生气滋养其肉身,确保这具“容器”能够支撑到涅盘完成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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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玉门关。
大胜的喜悦并未持续太久。清理战场、安置俘虏、安抚周边部族等一系列善后事宜千头万绪。晏华清坐镇关中,处理政务军报,有条不紊。
然而,她的目光却时常落在那几片从李承昊大帐中发现的、烧焦的古老卷轴残片上,以及那个碎裂的水晶球。她召来了随军的几位博学鸿儒和皇家供奉的术士,无人能完全解读那些扭曲诡异的符号,只能勉强辨认出几个重复出现的词汇,与“降临”、“坐标”、“混沌”、“吞噬”相关。
“陛下,”一位老供奉面色凝重,“这些符号,不似当今世间任何流派的传承,其蕴含的意念……充满了亵渎与毁灭,倒像是……某种早已被封印的远古邪神祭祀所用!”
远古邪神?晏华清凤眸微眯。联想到那黑袍人试图以苏文瑾的混沌灵根为“坐标”进行牵引,其背后隐藏的图谋,恐怕远比李承昊争权夺利要可怕得多!
“青鸾。”她唤道。
“臣在。”
“你立刻带领一队‘听风’精锐,沿着那黑袍人可能逃离的路线追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务必查明其来历,以及他们所谓的‘吾主’,究竟是何方神圣!”
“是!”青鸾领命,她深知此事关系重大,立刻点齐人手,悄然出关,消失在茫茫戈壁之中。
晏华清又看向赵破虏:“赵将军,西域初定,百废待兴。朕命你暂代西域都护,总揽军政,恢复秩序,安抚诸部。同时,严密监控各方动向,尤其是……留意是否有类似黑袍人打扮、或行迹诡异的术士活动。”
“末将遵旨!”赵破虏沉声应道。
安排完西域事宜,晏华清的心却并未完全放下。神都那边,玄骨老祖潜入皇宫被杀,苏文瑾生死未卜(她尚未收到最新消息),北境龙脉隐患未除,如今又冒出个意图不明的远古邪神信徒……这天下,仿佛一个巨大的棋盘,暗子层出不穷。
她必须尽快返回神都,坐镇中枢!
“传令下去,三日后,大军拔营,班师回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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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葬古原。
玄骨老祖的突然陨落,使得“烛龙”群龙无首,陷入内乱。其对龙脉的侵蚀计划自然也随之中断。那些被植入龙脉能量网络的“影蛊”,失去了母体的操控和能量供给,渐渐变得僵直、枯萎,最终化为飞灰,未能对沉睡的龙脉造成更深层次的伤害。
狄耿派出的密探,在后续的细致排查中,终于在一些地脉节点发现了这些“影蛊”枯萎后残留的细微痕迹,确认了之前确实有阴邪手段试图侵蚀龙脉,但不知为何突然失效了。
消息传回神都,暂理朝政的老臣们松了口气,却也不免后怕。若非那幕后黑手莫名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在葬古原那最深的地底,沉睡的龙脉生物那被贯穿逆鳞的伤口深处,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噬龙蛊”母体的本源气息,并未完全消散,而是如同最顽固的寄生虫,悄然潜伏了下来,与龙脉的本源力量形成了一种脆弱的平衡,等待着下一次被激活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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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十万大山深处。
一座隐藏在毒瘴与原始丛林中的古老祭坛上,火光摇曳。祭坛周围,跪伏着数十名身穿奇异服饰、脸上涂满油彩的巫民。
祭坛中央,赫然是那个从西域联军大营中逃脱的黑袍人!他此刻已换上了一身更加古老、绣满了扭曲虫蛇图案的祭司袍,脸色苍白,气息不稳。
他面前,悬浮着一面由黑曜石打磨而成的光滑镜面。镜面中波纹荡漾,渐渐浮现出一个模糊不清、仿佛由无数蠕动阴影构成的庞大虚影,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威压。
“失败了……”黑袍人(或者说,大祭司)匍匐在地,声音充满了恐惧与虔诚,“吾主恕罪!那混沌之种……被一股突如其来的佛门伟力净化……坐标……丢失了……”
镜面中的阴影一阵剧烈翻腾,传递出愤怒与不满的意念。
大祭司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请……请再给仆从一个机会!仆从已查明,那佛力似乎与……与荣懿那个女人有关……她可能……还留下了别的后手……仆从一定尽快找到新的‘坐标’,迎接吾主降临此世!”
镜面中的阴影缓缓平息,一道冰冷晦涩的意念传入大祭司脑海:
“……时间……不多了……找到……‘钥匙’……打开……门……”
“是!仆从遵命!”大祭司重重叩首。
镜面光芒消散,重归平静。
大祭司缓缓抬起头,擦去额头的冷汗,眼中闪烁着疯狂与偏执的光芒。“钥匙”?“门”?看来,除了混沌灵根,这世间还有别的关键之物,能助吾主降临!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山峦,望向了北方。荣懿大长公主……这个早已死去的女人,到底还隐藏了多少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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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皇宫秘殿。
涅盘的过程,比薛九针预想的更加漫长。转眼间,又是半月过去。苏文瑾依旧保持着那“原初之静”的状态,眉心的混沌漩涡已然凝实如同真正的星辰,缓缓自转,吸纳着天地灵气。
薛九针日夜守候,能感觉到那漩涡深处积蓄的力量越来越庞大,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却又被某种无形的规则牢牢束缚着。
这一日,正值子夜,月华如水。
那一直缓慢旋转的混沌漩涡,忽然毫无征兆地……停滞了一瞬!
紧接着,它以一种超越之前千百倍的速度,疯狂逆向旋转起来!庞大的吸力骤然爆发,秘殿之内,甚至整个皇宫区域的天地元气,都如同百川归海般,被强行扯向那小小的漩涡!
殿内的长明灯剧烈摇曳,几乎熄灭!薛九针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逼得连连后退,骇然望去!
只见苏文瑾的身体,在那疯狂吞噬能量的漩涡中心,缓缓悬浮了起来!他依旧紧闭双眼,但周身开始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开天辟地之初的混沌光芒!
涅盘,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是成功重塑,灵根通天?还是无法承受这恐怖的能量灌注,彻底崩解?
薛九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已忘记。
而与此同时,远在万里之外的南疆祭坛上,那面黑曜石镜,似乎感应到了这跨越空间的、混沌本源的剧烈波动,镜面再次泛起了涟漪,其中那阴影构成的虚影,发出了无声的、充满贪婪的咆哮……
仿佛沉睡的巨兽,嗅到了最渴望的……食物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