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八弟是疯了吗!”胤礽猛地挥开太监的手,声音里满是不可思议,连带着呼吸都急促起来。
太子胤礽赤着脚踩在龙纹地毯上,头发散乱地披在肩头,贴身太监正拿着锦缎擦巾给他擦拭手脸,可他心里的烦躁早已压过了晨起的慵懒——传来的急报,像一盆冷水浇得他浑身发凉。
“赫寿是什么人?漕运总督,正二品大员!他一个贝勒,凭什么说革职就革职,还敢让赫寿待职听参?这眼里还有没有朝廷规制,有没有我这个太子!”
站在殿中的亲信探子吓得双腿发软,连忙跪倒在地:“殿下息怒,通州传来的消息确实如此——赫寿因儿子被八贝勒关押,情急之下擅闯议事堂顶撞,八贝勒当场发落,革了他的职,还派人看住了赫府,不许任何人出入。”
“就因为顶撞?”胤礽往前走了两步,一脚踢在旁边的鎏金熏炉上,铜炉与金砖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这里面肯定有猫腻!赫寿是老狐狸,就算再疼儿子,也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定是八弟抓住了他的把柄,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他越想越慌,赫舍里家族自从索额图之后,朝中之人是愈来愈少了,若是赫寿被八弟给办了,他以后少了一大臂助,后果不堪设想。胤礽来回踱了几步,突然停住,对着殿外高声喊道:“快!传凌普来见!”
“喳!”殿外的太监连忙应声,脚步匆匆地跑去传令。胤礽看着空荡荡的殿门,手指无意识地攥紧,眼底满是焦虑——八弟这操作,实在太出人意料。
与此同时,雍亲王府的书房内,晨光散漫,映得满室书卷泛着暖光。胤禛端坐在太师椅上,眉头拧成一团,手里捏着一封来自通州的密信;十三阿哥胤祥站在他身旁,脸色同样凝重,时不时用指节敲击着桌面;邬思道则坐在角落的轮椅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眼神深邃地看着两人,嘴角却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四哥,邬先生,你们说八哥是不是失心疯了?”胤祥率先打破沉默,声音里满是不解,“他先是在通州敲遍了官员的竹杠,连自己的人都没放过;现在又直接把赫寿给撸了——赫寿可是漕运总督,正二品的大员!他到底想干嘛?就不怕把京里的人都得罪光了?”
胤禛缓缓放下密信,指尖在信纸上轻轻划过,语气低沉:“我也想不通。八弟以前虽有野心,却向来懂得‘收买人心’,从不做这种得罪人的事。可这次在通州,他行事又狠又急,完全不像以前的他。”
两人话音刚落,一直沉默的邬思道终于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十足的洞察力:“二位爷莫急,依邬某看,八贝勒此举,非但不是失心疯,反倒是精准地踩在了皇上的心思上——他背后,怕是有高人指点了。”
“高人指点?”胤禛和胤祥同时看向他,眼神里满是惊讶。
邬思道放下茶杯,继续说道:“邬某一介残废书生,承蒙四爷不弃,才能在府中安身,不过是随口分析,当不得‘高见’。但诸位不妨想想,八贝勒此次去通州,最核心的目的是什么?他分管户部,漕运不畅、地方贪腐,他本就是首当其冲的责任人。若是他一味推卸责任,或是只抓几个小喽啰应付差事,皇上会怎么看?”
“自然是觉得他无能,连自己分管的事都办不好。”胤禛立刻接话,眼神渐渐亮了起来。
“正是。”邬思道点头,“所以他才要‘迎难而上’,不仅抓了高鹏、张鹏翮这些蛀虫,还敢动赫寿——这是在向皇上证明,他有魄力、敢担当,能解决实实在在的问题。这是其一。”
他顿了顿,又道:“其二,如今国库亏空,皇上最忧心的就是钱粮之事。八贝勒在通州收了那么多‘孝敬’,看似是贪墨,实则是把地方官员贪腐的钱财重新攥在手里。这些钱,若是他能妥善利用,比如直接充入国库,到时候在皇上面前,就是‘为国争财’的功劳,而非‘中饱私囊’的罪过。”
胤禛的眉头渐渐舒展,胤祥也恍然大悟:“这么说,八哥是想借着通州的事,既向皇阿玛表功,又解决国库的难题?那他动赫寿,又是为何?赫寿可是赫舍里家的人,皇阿玛都不会妄动啊!”
“这就是其三了。”邬思道的眼神锐利起来,“赫舍里家族与太子的渊源,诸位都清楚——当年索额图大人为太子谋划,皇上至今心有余悸,对赫舍里氏的人本就多有防备。八贝勒敢动赫寿,八成是拿到了赫寿勾结贪腐、甚至暗中帮太子打理私产的实据。他这一革职,不仅能震慑通州官场,还能借机试探皇上对太子的态度,若是再参奏一本,说不定还能让皇上对太子多几分不满。”
这番话一出,书房内彻底安静下来。胤禛和胤祥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他们只看到了八弟行事的“疯”,却没看透背后的层层算计。
“八哥身后,还真有高人啊……”胤祥喃喃道,语气里满是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