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的值班大厅亮得晃眼,白光灯照在墙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一个穿警服的女警给他们倒了热水,看着周雨柔身上的狼藉和张凡脸上的伤,叹了口气:“别怕,我们调取了车库的监控,那几个人渣跑不了。成虎有前科,这次涉嫌强奸未遂,够他喝一壶的。”
周雨柔捧着水杯,指尖微微发颤。热气模糊了她的脸,也模糊了眼底的情绪,只有握着杯子的手,指节泛白。
张凡靠在长椅上,后背的疼一阵阵袭来,像有无数根针在扎。
他闭着眼,能清晰地回忆起车库里的每一个瞬间 —— 成虎狰狞的脸,周雨柔撕裂的衣服,还有自己被踹倒时,水泥地撞在肋骨上的钝痛。
他现在真的有点后悔。
从小到大,他都是个怕惹事的人。
高中时被校霸堵在巷子里抢钱,他乖乖把午饭钱交了;在蓝鲸游戏被上司抢了功劳,他咬着牙没吭声。
刚才在车库里那股豁出去的勇气,现在想来像场高烧,烧退了,只剩下浑身的酸痛和疲惫。
他就是个普通人,不是什么英雄。只是看到周雨柔那双写满恐惧的眼睛时,那点可怜的正义感没按住而已。
正昏昏沉沉,派出所的门被 “砰” 地推开,冷风裹着雨水灌进来,吹得墙角的公告栏 “哗啦啦” 响。杨磊和杨琳琳闯了进来。
杨琳琳穿着件黑色露脐装,牛仔裤破了好几个洞,头发乱糟糟的像鸡窝,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一看到被铐在椅子上的成虎,她就尖叫起来:“哥!快救成虎哥!是周雨柔陷害他!她就是个贱人,故意勾引成虎哥!”
“你闭嘴!” 杨磊的脸色铁青,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没看周雨柔,却指着她,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怒火,“你大半夜去地下车库干嘛?还穿成这样?”
周雨柔抬起头,眼神冷得像冰,比外面的雨水还凉:“问你妹。问问她,怎么联合自己的男朋友,意图强奸她嫂子的。”
“胡说!我没有!” 杨琳琳跳起来,指着周雨柔的鼻子骂,“是你自己骚!大半夜穿个睡衣在车库晃悠,不是勾引是什么?你就是嫉妒我有成虎哥疼,故意陷害我们!”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打断了她的话。
杨琳琳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瞪着杨磊,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哥!你打我?你为了这个贱人打我?”
“你闹够了没有!” 杨磊的手僵在半空,声音里满是疲惫和厌恶,像是被这无休止的闹剧耗尽了力气。
他转向周雨柔,语气缓和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雨柔,成虎是琳琳的男朋友,这事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你签份谅解书,就说只是误会,我保证他以后再也不敢了,以后…… 以后我会补偿你。”
周雨柔看着他,突然笑了,那笑容里裹着冰碴子,冻得人骨头疼:“杨磊,他想强奸我,你让我签谅解书?”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杨磊避开她的眼睛,声音低了下去,“但家丑不可外扬…… 我们还有蜜蜜,不能让她在学校被人指指点点……”
“家?” 周雨柔重复着这个字,像在嚼什么苦涩的东西,她的目光扫过杨磊,又落在哭哭啼啼的杨琳琳身上,最后停在自己的膝盖上,那里还留着刚才挣扎时蹭出的淤青,“在你眼里,袁沐白是家人,你妹妹是家人,只有我是外人,对吗?”
派出所的走廊里静得可怕,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像是在为这段早已腐朽的婚姻倒计时。
张凡靠在长椅上,闭上了眼睛。后背的疼越来越厉害,他现在真的不想参与别人的家事。
说到底,他和周雨柔只是邻居,认识还不到一个星期。为了她挨顿打,录个像当个证,已经仁至义尽了。
可看着周雨柔孤零零站在那里的背影,他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她的肩膀很瘦,穿着他那件宽大的羽绒服,像个被遗弃的孩子,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
这时,成虎被一个警察打开手铐带走,说是要去看守所临时羁押。经过周雨柔时,他狠狠瞪了一眼,那眼神像淬了毒的蛇信,阴鸷得让人发冷。
“成虎哥!” 杨琳琳哭着追出去,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周雨柔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杨磊站在原地,看着周雨柔的背影,又看了看追出去的妹妹,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他的脚步很沉,像拖着千斤重担,却没有一丝留恋,仿佛身后的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谢谢你。” 周雨柔走到张凡面前,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没事。” 张凡睁开眼,想站起来,却被后背的疼拽得一个趔趄。“周姐,我先去趟医院,刚才警察说让我去验伤。”
“我跟你去。” 周雨柔立刻说。
“不用了,” 张凡摆摆手,“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周雨柔看着他,突然问:“你觉得我还有家吗?”
张凡愣住了。
他看着周雨柔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温和,也没有了恐惧,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烬。他想起她手腕上的红痕,想起她失去的孩子,想起杨磊那句 “家丑不可外扬”,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有些伤口太深,不是一句 “会好起来的” 就能抹平的。
“我……”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说,“先去医院吧。你的额头,也该处理一下。”
周雨柔没再坚持,只是点了点头。她抬起头,看向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了,东方泛起一片鱼肚白,把派出所的玻璃窗染成了淡金色,带着点微弱的暖意。
“张凡,我想好了。”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个重大的决定,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我要离婚,马上就离。”
张凡看着她的眼睛,那里没有了之前的怯懦和隐忍,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像雨后的天空,虽然还有云,却已经透出了光。
他点点头:“好。”
有些路,总得自己走。但至少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