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的笔录做得很细，等他从警务室出来，太阳已经斜斜挂在天边，急诊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目的光。
护士又拦住他：“3床家属，该交住院费了。”
张凡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家属”指的是自己。
他摸出银行卡，看着缴费单上“5800元”的数字，肉疼得抽了抽。
他现在恨死医院了，这地绝对是吞金怪，只要进来没个几千块钱基本出不去。
可想到周雨柔是自己给抱到急诊的，还是咬着牙刷了卡。
“真是给自己找事。”
他靠在墙上喘粗气，胃里空空的，饿得发慌。
摸出兜里皱巴巴的烟盒，想抽根烟缓口气，刚点着就被护士喊住：“病房里不能抽烟！3床家属，病人醒了，说要见你。”
张凡掐了烟，跟着护士往病房走，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不知道该跟周雨柔说什么 —— 安慰？道歉？还是把监控录像的事挑明？
病房里很安静，消毒水的味道压过了周雨柔身上惯有的栀子花香。
她半靠在床头，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干裂，手腕上的输液管里，液体正一滴滴往下落，砸在透明的管壁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周姐。”张凡站在床边，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憋了半天只说出这两个字。
由于脸部浮肿，周雨柔用枕头遮住自己的脸，小声的说道：“谢谢你。”
“应该的。”他搓了搓手，“护士说你醒了就好。”
“听护士说……报警了？”她的目光落在他沾了灰尘的裤脚上，“你去派出所了？”
“嗯，跟警察说了下当时的情况。”张凡犹豫了下，还是决定说实话，“我把你被打的事，还有那个袁沐白自己摔倒的事，都告诉他们了。”
周雨柔的嘴唇动了动，没说话，只是慢慢转回头，看着天花板上的输液架。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滑，没入枕头里，悄无声息的，像怕惊扰了谁。
张凡的心堵得厉害。他掏出手机，点开那段监控录像，递到她面前：“周姐，你看这个……”
画面里，袁沐白夸张地向后倒去，杨磊怒吼着指责，周雨柔蹲在地上捡报告的背影缩成一团……每一个画面都清晰得像在眼前。
周雨柔的手指微微蜷缩，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白痕。
“这能证明……不是你的错。”张凡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打碎什么。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杨磊和袁沐白走了进来。袁沐白换了身粉色病号服，头发披散着，脸上还挂着泪痕，亲昵地挽着杨磊的胳膊，看到张凡时，眼神闪了闪，像被针扎了似的。
“雨柔，你感觉怎么样？”杨磊的语气比早上缓和了些，却始终没敢看周雨柔的眼睛，“医生说你需要静养，我已经给你请了护工，明天就能来。”
“不用。”周雨柔的声音很冷，像结了冰，“我想离婚。”
杨磊的脸色瞬间变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你说什么胡话？我知道你今天受委屈了，等你好了……”
“我没说胡话。”周雨柔猛地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盯着他，那里面终于有了点东西，不是光，是碎玻璃似的尖锐，“杨磊，我们离婚。”
袁沐白突然“哎哟”一声，身子一软就往下滑，手死死捂着小腹：“杨磊，我肚子又疼了……是不是刚才动了气？”
杨磊立刻慌了神，连忙扶着她就要往外走：“沐白你别急，我带你去找医生再看看……”
“站住！”张凡实在忍不住，往前跨了一步，“周姐还在这儿躺着，刚失去孩子，你就不管了？”
“我老婆我当然管！”杨磊瞪了他一眼，语气里满是不耐烦，“轮得到你这个外人插嘴？”
“外人？”张凡笑了，拿出手机怼到他面前，点开了播放键，“你自己看看，这就是你心疼的好女人！她的孩子早就没了，摔倒也是装的，就是为了诬陷周姐！”
监控录像在静音模式下播放，画面却比任何声音都有力量。袁沐白看着屏幕里自己假摔的样子，脸一点点变得惨白，抓着杨磊胳膊的手开始发抖，指节泛白。
“你……你偷拍？”杨磊的声音都变了调，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耳光。
“我自己门上装个监控不很正常吗？”张凡收起手机，眼神冷了下来，“估计警察也想看这份录像，要不要我现在就发给他们？”
杨磊的气焰瞬间矮了半截，拉着袁沐白就想溜，却被周雨柔叫住：“杨磊，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你的。”
杨磊的脚步猛地顿住，像被钉在了原地。
“两个月了。”周雨柔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锤子，狠狠敲在每个人心上，“我本来想等你下个月生日的时候告诉你，给你个惊喜。”
杨磊猛地回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嘴唇哆嗦着：“你……你怀孕了？”
“嗯。”周雨柔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眼角的泪又涌了出来，“不过现在没了，被你今天那一脚，跺没了。”
袁沐白突然指着张凡大喊：“谁知道是不是杨磊的孩子呢，说不定是你跟这个男的呢”
“你闭嘴！” 周雨柔猛地从床上坐起，她指着袁沐白，指尖抖得厉害，“都是你！是你诬陷我推你，是你挑唆他打我，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
杨磊的目光 “唰” 地扫向张凡，里面淬着怀疑和怒火。
“妈的，你们家的龌龊事，扯我身上干嘛？” 张凡也怒了，胸腔里的火 “腾” 地窜上来。他本来是好心帮忙，怎么就成了 “野男人”？
杨磊伸手就要推他。
“想死是吧？” 张凡猛地往前一步，抬手就撸了撸袖子。
病房里瞬间炸了锅。
周雨柔的嘶吼、袁沐白的尖叫、杨磊的怒骂搅成一团，输液架被撞得 “哐当” 响，药水瓶在托盘里摇摇欲坠。
“都住手！”
两个穿警服的人快步冲了进来，正是刚才在走廊调查的民警。
他们皱着眉扫视一片狼藉的病房，目光最终落在杨磊身上，语气沉得像块铁：“杨先生，是吧？跟我们回警务室一趟，关于周女士被殴打的事，需要你配合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