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微光再次照亮深磐之心时,据点已经初显不同。破损的围墙得到了初步加固,内部的泥泞也被清理大半,幸存者们脸上虽然依旧带着疲惫和悲伤,但眼神中多了一丝忙于生计的专注,冲淡了纯粹的绝望。
然而,林澈清楚,表面的修复远远不够。人手短缺是最大的软肋。算上他自己、苏晚秋、沈玟,以及五名伤痕累累的队员,再加上暂时协助的山魈队长及其队员,能全力投入劳动和防御的不过十人出头。要守住这片废墟,应对未知的威胁,这点力量杯水车薪。
那五名俘虏,成了无法回避的问题。
经过一夜的冷却,据点内关于如何处理俘虏的争论虽然平息,但暗流依旧涌动。主张处决的人只是暂时服从了林澈的命令,而主张留下的人则担忧着道德负担和潜在风险。
林澈召集了所有核心成员,包括山魈,在相对完整的角落开了个简短的会。
“我们的人太少了。”林澈开门见山,“修复据点,日常警戒,外出搜寻,照顾伤员……每一样都需要人。光靠我们几个,累死也难以为继。”
“你想吸收那些俘虏?”沈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眉头微蹙。
“不是无条件吸收。”林澈目光扫过众人,“审讯必须进行,我们要判断他们的危险程度和潜在价值。但如果……如果他们当中有人确实愿意悔过,并且有能力为我们所用,或许可以给他们一个机会,一个被严格监视的机会。”
“太冒险了!”名叫大山的队员立刻反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手上可能沾着我们兄弟的血!”
“我知道风险。”林澈平静地回应,“但生存本身就是最大的冒险。我们需要劳动力,需要战士。如果他们能证明自己的价值,并且受到严格制约,或许能成为新的力量。当然,前提是……他们值得。”
山魈队长抱着手臂,沉吟道:“这是个难题。在我的经验里,吸收俘虏成功和失败的例子都有。关键在于控制力和时间。我们不可能长时间分心监视他们。”
“所以需要制度。”苏晚秋轻声插话,她一直在一旁默默听着,“明确的规则,清晰的界限,以及……或许可以分化的策略?他们五个人,未必是铁板一块。”
林澈点了点头,苏晚秋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先分开审讯,摸清他们的底细和心态。尤其是那个对匕首有反应的伤俘。”
审讯在当天上午逐一进行。过程比预想的要顺利一些。或许是见识了深磐之心的顽强和“夫人”的诡异结局,或许是单纯的求生欲压倒了一切,大部分俘虏表现得相当配合,甚至可以说是惶恐。他们争先恐后地交代了黑石营地的残余情况(确实已溃散)、物资储存点(大多已被洪水冲毁或他们不知情),以及“夫人”与“鹞鹰”之间模糊的交易关系(他们层级太低,只知道“鹞鹰”偶尔会提供一些奇怪的技术支持和物资,换取“夫人”抓来的某些特定“猎物”——通常是落单的幸存者或表现出特殊体质的人)。
情报价值有限,但态度尚可。唯独那个腿部受伤的年轻俘虏,名叫阿杰,依旧显得异常沉默和紧张。当被问及那把匕首时,他矢口否认,只说是普通的战利品,但眼神深处的闪烁逃不过林澈的眼睛。
初步审讯后,林澈做出了决定。他站在四名相对配合的俘虏面前(阿杰被单独看管),声音冰冷而清晰:
“黑石营地已经完了。你们有两个选择:第一,现在离开,自生自灭。第二,留下来,用劳动换取食物和庇护,但必须绝对服从命令,接受监视,没有任何自由。如有异动,格杀勿论。”
四个俘虏面面相觑,外面是危机四伏的荒野,留下虽然失去自由,但至少有一线生机。几乎没有太多犹豫,他们都选择了留下。
“很好。”林澈指向一旁堆积如山的修复材料,“从今天起,你们归大山指挥,负责最繁重的体力劳动。食物配给减半,活动范围受限。这是你们活下去的代价。”
处理完俘虏,另一个力量的来源则是山魈代表的“守陵人”。山魈明确表示,他和队员不能久留,需要尽快返回据点汇报情况。但他承诺,会尽力争取向深磐之心提供一些远程支持,比如定期的情报共享,或者在可能的情况下进行有限的物资交换。
“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鹞鹰’。”山魈临走前对林澈说,“保持联系。那个加密通讯器是个麻烦,也是线索。谨慎处理。”他将一个频率代码交给了苏晚秋,这是“守陵人”一个备用的、不常开启的联络频道。
山魈和他的队员在午后离开了,带走了关于深磐之心惨烈胜利和潜在威胁的消息。据点的力量暂时没有增加,反而因为他们的离开,防御力量有所减弱。
新加入的四名俘虏在大山严厉的监督下,开始了搬运石块、加固围墙的繁重工作。他们沉默而卖力,不敢有丝毫懈怠。深磐之心的原住民们则带着复杂的目光注视着这些新来的“劳动力”,警惕、怀疑,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增加人手的隐秘期待。
力量的整合初步完成,但远未稳固。新老成员之间的隔阂与信任危机,如同暗礁潜藏在日常劳作之下。
傍晚,林澈独自巡视着修复中的据点。围墙在一点点增高,内部空间也整洁了许多,甚至规划出了一小片准备尝试种植耐寒植物的区域。希望似乎在慢慢孕育。
当他走过闸门附近时,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看向那块裸露的金属板。震动感似乎比昨天更明显了一点点,是心理作用吗?
他转身离开,却没注意到,在远处劳作的新俘虏中,那个名叫阿杰的伤俘,虽然低着头吃力地搬着石头,但眼角的余光,却始终若有若无地追随着林澈的背影,尤其是在林澈靠近闸门区域时,他的肌肉会瞬间绷紧,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焦虑。
整合的力量内部,似乎混入了一丝不和谐的杂质。而那块深埋的金属板,如同一个沉默的计时器,在无人知晓的维度,悄然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