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的煎熬像一场无声的拉锯战,在向暖心中持续了整整一周。她训练时心不在焉,吃饭时味同嚼蜡,连最爱的障碍场都失去了吸引力。她甚至开始偷偷查阅关于国际长途军恋的资料,结果越看心里越凉。
周五晚上,她终于忍不住,拨通了沈时韫的电话。她决定问清楚,死也要死个明白。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有些嘈杂。
“喂?”沈时韫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匆忙。
“沈时韫,”向暖深吸一口气,直接问道,“你去梅奥……只是短期交流,对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这几秒钟,对向暖来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行程有变动。”沈时韫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远,似乎用手捂住了话筒,“我这边有点急事,晚点打给你。”
说完,不等向暖反应,电话就被挂断了。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向暖的心直直地沉了下去。行程变动?急事?他甚至连一个明确的“是”或“不是”都不肯给她!
一种被彻底排除在外的冰冷和被欺骗的愤怒,瞬间淹没了她。她猛地将手机摔在床上,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他果然还是要走!而且连当面说清楚的勇气都没有!
这一夜,向暖彻夜未眠。
第二天是周六,她顶着两个肿得像核桃一样的眼睛,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天。傍晚,她鬼使神差地点开了航空公司的App,输入了沈时韫的名字和护照号——这是之前帮他订市内接送机时记下的。
查询结果跳出来的瞬间,她的血液几乎凝固了!
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沈时韫,今晚23:55,直飞美国罗切斯特(梅奥医学中心所在城市)!
今晚!他竟然今晚就要走!而且是真的飞往梅奥!
巨大的冲击让她眼前发黑,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他真的要走了!一去不回!甚至连一声告别都没有!
被骗、被抛弃的绝望感像潮水般将她吞没。她瘫坐在椅子上,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强烈的不甘和愤怒猛地冲上头顶!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他丢掉!就算要结束,她也要亲口听他说出来!问问他,这些日子以来的点点滴滴,到底算什么!
她猛地站起身,抓起手机和外套就冲出了宿舍。她要去机场!现在就去!
“指导员!紧急事假!人命关天!”她几乎是撞开指导员办公室的门,声音嘶哑,眼睛通红。
指导员被她这副样子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细问,向暖已经像阵风一样卷了出去,只留下一句:“回来写一万字检查!”
向暖跳上出租车,不停地催促司机加速。夜色中,城市的霓虹飞速后退,她的心却像在油锅里煎炸。她死死盯着前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赶到机场时,距离航班起飞只剩不到一个小时。国际出发大厅里人来人往,向暖像只无头苍蝇,疯狂地在人群中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安检口!他一定在安检口!
她朝着国际安检口的方向狂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炸开。
终于,在排队等待安检的队伍末尾,她看到了那个挺拔清俊的背影。他穿着简单的黑色外套,拉着一个登机箱,正低头看着手机。
“沈时韫!”
她用尽全身力气喊出这个名字,声音带着哭腔,在嘈杂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尖锐。
沈时韫闻声猛地回头。看到气喘吁吁、头发凌乱、眼睛红肿的向暖时,他脸上瞬间写满了错愕和震惊。
“向暖?你……你怎么来了?”他快步走出队伍,来到她面前,眉头紧锁。
“我怎么来了?”向暖看着他这副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积压了一天的委屈和愤怒彻底爆发,眼泪决堤而下,“我不来,是不是就等着收你从美国发来的分手通知了?!沈时韫,你要走可以!但你把我当什么?一个临走前可以随意丢弃的玩具吗?!”
她的声音很大,引得周围不少人侧目。
沈时韫的脸色变了,他试图去拉她的手:“你冷静点,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向暖用力甩开他的手,声音颤抖着,“解释你怎么一边说着‘等我回来’,一边偷偷订了去梅奥的永久职位?!解释你为什么连一句真话都不敢跟我说?!”
“永久职位?”沈时韫愣住了,眼底闪过一丝茫然,“谁跟你说永久职位?”
“你还装!”向暖指着他的登机牌,哭喊着,“航班就在这儿!飞罗切斯特!不是短期交流是什么?!”
沈时韫看着她崩溃的样子,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登机牌,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向暖,你听我说。我确实是去梅奥,但只是为期两周的紧急技术研讨,是针对上次那个复杂病例的后续处理方案。至于永久职位……”他顿了顿,从随身背包里拿出一份折叠的文件,递到她面前,“我昨天刚签了拒绝函。”
向暖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愣愣地看着那份文件,上面清晰地印着梅奥的logo,以及“decline Letter”(拒绝函)的字样。
“我母亲确实希望我留下,梅奥也提供了很好的机会。”沈时韫看着她,声音低沉而清晰,“但我从没想过要去。我的研究在这里,我的责任在这里,我的……”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深深望进她带着泪光的眼睛里,“……你在这里。”
向暖彻底懵了。巨大的反转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双盛满了无奈和认真的眼睛。
所以……是她误会了?他根本没有要走?他拒绝了永久职位?
那……那她这一路的狂奔,这一天的煎熬,这一场的崩溃……
巨大的尴尬和后知后觉的羞窘瞬间淹没了她,脸颊“唰”地一下变得滚烫。
沈时韫看着她从愤怒的小狮子瞬间变成煮熟虾子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但更多的,是心疼。他伸出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语气带着无奈的纵容:
“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等到了那边安顿好再告诉你具体行程。没想到……”他看了一眼她狼狈的样子,叹了口气,“差点变成惊吓。”
向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只能一头扎进他怀里,把滚烫的脸埋在他胸口,瓮声瓮气地抱怨:“……谁让你不早说!还挂我电话!”
沈时韫轻轻环住她,感受着她身体的微微颤抖,低声道:“抱歉。当时在院长办公室谈紧急出国的手续,不方便多说。”
机场广播响起,催促着前往罗切斯特的旅客登机。
沈时韫拍了拍她的背:“我真的要走了。两周就回来。”
向暖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瘪着嘴,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沈时韫看着她这副可怜又可爱的样子,心底软成一片。他低下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轻柔而郑重的吻。
“等我回来。”他在她耳边低声说,语气无比确定。
然后,他松开她,拉起登机箱,转身走向安检口。
向暖站在原地,摸着额头上残留的温热触感,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安检通道后面,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尴尬、羞愧、庆幸、还有一丝甜甜的喜悦……所有情绪交织在一起。
她这算不算是……闹了个大乌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