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电解质水”事件后，向暖感觉自己似乎摸到了一点和沈时韫相处的新门道——无声、不打扰、却精准的关心。这让她颇为自得，训练起来都更有劲头了，仿佛自己不仅是体能康复，连情商和战术都一起提升了。
林晓晓看着她那副“我已参透天机”的得意样，忍不住吐槽：“收敛点吧向暖暖，尾巴快翘到天上去了。不就是送水成功了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攻占了什么战略高地呢。”
“你不懂，”向暖单手持哑铃（极轻量）做着弯举，一脸高深莫测，“这是心理战的重要转折点！证明他已经初步接纳了我的存在，并且不排斥我的……嗯……战友式的关怀！”
“战友？”晓晓嗤笑，“你俩算哪门子战友？一个拿手术刀，一个拿……哦不对，你现在啥也拿不了。”
向暖被噎了一下，不服气道：“怎么不算？都是为人民服务，只是战场不同！而且我们军人之间的默契，你不懂！”
这话倒是提醒了她。她似乎很少跟沈时韫提起过自己的职业。他一直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有点烦人的、恢复期过于活泼的病人（或者病人家属）吧？
或许……可以稍微透露一点？让他知道，她也不是只会咋咋呼呼和犯花痴？
这个念头让她有点小兴奋。
机会来得很快。
第二天下午，向暖又在护士站和小刘闲聊“刺探军情”，正好碰到沈时韫从办公室出来，似乎是去病房会诊。他看起来依旧有些疲惫，但比昨天那副沉郁的样子好了不少。
他看到向暖，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不到半秒，便漠然地移开，径直朝病房走去。
向暖却像是得到了什么信号，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不远不近地吊在后面。
沈时韫似乎察觉到了，但并没有理会，依旧步伐很快地走着。
走到一个病房门口，他停下脚步，准备进去。向暖也赶紧停下，假装在看走廊墙上的宣传画。
就在这时，病房里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伴随着一声惊恐的尖叫和家属的惊呼！
“怎么了？！”向暖的心猛地一提，军人本能让她瞬间进入警戒状态，想也没想就一个箭步冲到了门口，甚至越过了沈时韫。
只见病房里，一个术后情绪不稳的年轻男病人不知为何突然躁动起来，打翻了床头柜上的水杯和仪器，正挥舞着扎着输液针的手臂，神情激动地大喊大叫，几个家属和护士都按不住他，场面一片混乱。那失控挥舞的手臂眼看就要打到旁边的监护仪！
“小心！”向暖惊呼一声。
几乎在她出声的同时，一道蓝色的身影比她更快地闪了进去！
是沈时韫。
他的动作快得惊人，没有丝毫犹豫，精准地避开病人胡乱挥舞的手臂，一只手迅速而稳定地格挡开可能打到仪器的危险动作，另一只手则极其巧妙地扣住了病人输液那只手的手腕，用一个看似轻柔实则无法挣脱的巧劲，瞬间控制住了局面，避免了针头脱出或打折。
“冷静！”他低喝一声，声音并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镇定的力量。
同时，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病人的瞳孔和监护仪数据，快速判断着情况。
“是术后谵妄！按住他！安定5mg，静推！”他语速极快却清晰地下达指令，语气冷静得可怕，仿佛眼前不是失控的病人，只是一个需要处理的程序故障。
护士们立刻反应过来，上前帮忙按住病人。
向暖站在门口，看着沈时韫在混乱中沉稳指挥、控制局面的背影，心脏砰砰直跳。那不是她常见的冷静疏离，而是一种处于压力中心、掌控一切的绝对冷静和专业，带着一种近乎凌厉的气场。
她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参加实战演习时，那个在枪声和爆炸声中依旧用平稳清晰声音下达指令的连长。
那种感觉，莫名地相似。
就在护士准备注射药物时，那个病人因为被按住，挣扎得更厉害，腿猛地一蹬，正好踹向旁边一个手忙脚乱的家属！
眼看家属就要被踹倒，站在最近的向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动了！
她甚至忘了自己还吊着一只胳膊，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侧身、进步、用没受伤的左肩猛地顶开那个即将被踹到的家属，同时右腿以一个极其标准的格挡动作，迅捷而轻巧地格开了病人踹来的腿！
动作干净利落，发力精准，完全是训练有素的本能反应！
虽然因为右臂无法保持平衡，格挡之后她自己也被带得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但成功地化解了这次意外。
整个动作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病房里瞬间安静了一下。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包括那个躁动的病人，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明显军体拳风格的格挡给镇住了片刻。
沈时韫的目光也猛地转了过来，第一次真正地、带着明显的惊诧落在了向暖身上。他的视线飞快地扫过她刚才格挡的腿，又落到她因为失去平衡而略显狼狈、却依旧下意识保持警戒站姿的身体上，最后定格在她那双亮得惊人、还带着点未散去的凌厉的眼神上。
那眼神，绝不是普通女孩会有的。
护士趁机迅速给病人推注了镇静剂。病人的挣扎渐渐弱了下去，陷入了昏睡。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被化解。
家属连声道谢，护士们也开始收拾残局。
沈时韫松开手，交代了护士几句，然后才转过身，看向还站在门口、微微喘着气的向暖。
他的眼神复杂，探究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长的时间，仿佛第一次真正地“看见”她。
向暖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下意识挺直了背脊，随即又想起自己刚才那“彪悍”的举动，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嘿嘿干笑了两声：“那……那什么……条件反射……”
沈时韫没说话，只是目光深沉地看着她。
过了好几秒，他才移开视线，声音听不出情绪，却不再是完全的冰冷：“你练过？”
向暖心里一动，机会来了！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平常：“哦，当过几年兵，侦察连的，习惯了。”她指了指自己吊着的胳膊，“要不是这玩意儿碍事，刚才还能更利索点。”
沈时韫的眉梢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侦察兵。
他再次看向她，目光里那层冰冷的隔膜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流露出些许难以掩饰的惊讶和……重新审视。
他或许终于明白，她那种过分的活力、强大的恢复意志、以及时不时冒出来的惊人行动力到底源于何处。
“嗯。”他最终只是应了一声，没再多问，转身继续处理后续事宜。
但向暖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神里那一闪而过的变化。
他心里肯定不像表面这么平静！他一定对她改观了！至少，不再把她完全归类于“麻烦”“花痴”或者“过于活泼的病人”了！
向暖心里的小人已经开始放烟花庆祝了！果然！亮出身份是有效果的！
然而，乐极生悲这个词，似乎总是格外青睐向暖。
就在她沉浸在“身份曝光”带来的小小得意中时，右臂石膏连接处传来一阵明显的、不同于以往胀痛的刺痛感！
她下意识地“嘶”了一声，皱紧了眉头，用左手托住了石膏。
刚才那个格挡动作，虽然主要是腿部和腰腹发力，但身体的扭转和失去平衡时的下意识动作，似乎还是牵扯到了骨折处。
沈时韫刚好交代完事情，回过头，正好看到她龇牙咧嘴托着胳膊的样子。
他的脚步顿住了。
目光落在她的伤臂上，眉头再次蹙起，眼神瞬间恢复了医生的冷静和锐利，甚至还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严厉？
“怎么回事？”他走过来，声音沉了几分。
“没……没事……”向暖赶紧放下手，强装无事，“可能就是刚才不小心蹭了一下……”
沈时韫没理会她的辩解，直接伸出手——不是碰她，而是虚虚地托住她石膏臂的下方，沉声道：“别动。”
他的手指依旧微凉，隔着纱布，似乎都能感觉到他指尖的力度和稳定。
向暖瞬间不敢动了，像个被老师抓包的小学生，乖乖站在原地。
他低头，仔细检查了一下石膏的边缘和固定情况，又看了看她的手指颜色和活动度。
“有没有感觉到骨头错位的摩擦感或者剧痛？”他问，语气严肃。
“那倒没有……”向暖小声回答，“就是刚才那一下有点刺痛，现在好多了……”
沈时韫抬起眼，目光如手术刀般精准地看向她，带着明显的不赞同：“你是侦察兵，更应该知道伤筋动骨一百天的道理。骨骼愈合需要稳定的力学环境。任何不当的受力都可能影响愈合，甚至导致二次损伤。”
他的批评冷静而直接，没有任何委婉，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向暖刚才那点小得意。
她瘪了瘪嘴，有点委屈，但又无法反驳。确实是她大意了，忘了自己还是个伤员。
“对不起……”她低下头，声音闷闷的，“我就是一时没忍住……”
看着她那瞬间蔫下去、像是做错了事的样子，沈时韫后面的话似乎顿了一下。
他沉默了几秒，目光从她低垂的脑袋扫过她打着厚重石膏的胳膊，那上面幼稚的涂鸦此刻看起来有点可笑，又有点……惹人心软。
他最终没再说什么重话，只是收回了手，语气放缓了些许，但依旧带着医嘱的严肃性：“回去休息。如果疼痛持续或者加重，立刻去骨科复查。”
“哦……知道了。”向暖乖乖点头，不敢再造次。
沈时韫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向暖看着他挺拔却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孤寂的背影，摸了摸刚才被他虚托过的石膏位置，心里五味杂陈。
唉，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高大”形象，瞬间又被打回原形了。
不过……
他刚才好像……是真的有点生气？或者说……是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