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面流民区的骚动虽被迅速压制,但那一句“范家送了那么多好东西”的抱怨,却像一颗毒种,在部分人心底悄然生根。前线炮火连天,后方暗流涌动,张家庄面临着开战以来最严峻的考验。
总务堂内,气氛凝重。李信刚汇报完流民区的情况,赵武又从前线传来坏消息:那段受损最严重的墙体,在敌军火炮持续轰击下,裂缝扩大,已有小范围夯土松脱的迹象,情况岌岌可危!
“必须立刻增援那段墙体!调一队长枪手过去,再多备灰瓶滚木!”赵武的声音通过传令兵带着焦急传来。
“不行!”张远声斩钉截铁地否决,“敌军攻势正猛,抽调兵力会导致其他段防线空虚,正中张存孟下怀!告诉赵武,我相信他能守住!另外,让我们那门炮,别管准头了,给老子瞄准敌军火炮阵地附近,不停地轰!就算打不中,也要扰得他们不得安生!”
他需要前线顶住,更需要时间来解决内部的问题。
“李信,那几个带头闹事的,分开审问,重点查他们最近和什么人接触过,有没有收到外来的钱财或许诺。”张远声眼神锐利,“胡瞎子,你亲自去,盯紧王二狗之前接触过的所有人,看看有没有新的‘鱼儿’上钩。范家这盘棋,不可能只下了一步。”
命令迅速执行。庄内的气氛更加紧张,巡逻队的目光也变得更加警惕。
就在这内外交困之际,被关押的一个闹事流民,在分开审讯时,心理防线崩溃,吐露了一个关键信息:前几天,有一个自称是“范家商队帮工”的人,在分发范家送来的猪肉时,偷偷塞给他一小块碎银子,让他“关键时刻帮着说几句范家的好话”,并暗示以后还有更多好处。
线索指向了范家!虽然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帮工”,但足以证明范家正在有意识地进行渗透和分化!
“果然是他们!”李信愤然道。
“把这个人控制起来,但要隐秘。”张远声冷静地吩咐,“不要打草惊蛇。另外,把我们查到的关于这个‘帮工’的信息,通过王二狗那条线,‘不经意’地泄露给范家。”
“远声兄,这是为何?”李信有些不解。
“范家行事谨慎,一个外围帮工暴露,对他们而言无足轻重,甚至会立刻切断联系。”张远声解释道,“我要让他们以为,我们只查到了这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从而放松警惕。同时,这也是一种警告,告诉他们,我们并非毫无察觉。”
这是一招险棋,意在麻痹对手,争取时间。
处理完内部隐患,张远声再次将注意力投向正面战场。庄墙上,那门属于张家庄的火炮依旧在笨拙而顽强地轰鸣着,虽然准头依旧不佳,但持续的骚扰似乎起到了一些作用,敌军火炮的射击频率明显慢了下来,显然也在防备着这不知道会从哪里飞来的“流弹”。
而赵武防守的那段危墙,情况更是惨烈。守军顶着不断落下的炮弹和如雨的箭矢,用身体和长枪死死堵在裂缝处,与试图攀上来的敌军进行着残酷的白刃战。灰瓶砸下,滚木碾过,鲜血几乎将那段墙头染红。赵武亲自持刀守在缺口最危险的地方,左劈右砍,浑身浴血,如同战神,硬是凭着悍勇和麾下士兵的死战,将一波波敌军挡了回去。
惨烈的战斗一直持续到日落。当敌军终于鸣金收兵时,那段危墙依旧飘扬着张家庄的旗帜,只是守军已然筋疲力尽,伤亡惨重。
夜幕降临,抢修工作再次开始。这一次,所有人的心情都更加沉重。白天的战斗表明,敌军找到了防线的弱点,并且会持续猛攻。而内部的隐患,也像一颗定时炸弹,不知何时会引爆。
然而,就在这压抑的氛围中,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传来——范永昌,再次亲自来到了庄外,请求会见张庄主!
在这个敏感的时刻,范永昌的突然到访,其用意耐人寻味。是来施压?是来试探?还是……另有所图?
张远声看着庄外那点点火把,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请他进来。我倒要看看,这位范三爷,这次又给我们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内忧外患之下,范永昌的再次登场,无疑让本就错综复杂的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而张远声知道,与这位笑面虎的第二次正面交锋,将直接关系到张家庄能否在这场风暴中,找到那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