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闪电,在暗金色的荒漠上拉出一道笔直的残影。
大白跑得前所未有的快,它甚至不敢回头。
身后那片天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变得沉重而压抑。
那股让它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恐怖意志,虽然不再针对它们,却像一座悬在头顶的断头台,随时可能落下。
它不明白,为什么自家主人只是和空气说了几句话,那个可怕的君王就放行了。
它更不明白,为什么主人现在这么平静,平静得让它心里发毛。
通过心神连接传来的,不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也不是对未知道路的迷茫。
这让大白更加确定,主人一定是把什么东西玩坏了。
溪的手指,轻轻抚过大白颈后炸起的鬃毛。
安抚的动作,让这头巨虎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一些。
她的目光,则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片全新的疆域。
与腐堕君王那混乱、污秽、充满了粘稠血肉与扭曲生命的领地截然不同。
骸骨君王的疆域,干净得有些过分。
大地是龟裂的暗金色金属,坚硬而冰冷。
远处直插天际的黑色山峰,不是岩石,而是由无数巨兽的骸骨压缩、堆砌而成,表面光滑如刃,反射着天空中惨白的光。
没有植物,没有血肉,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尘土。
偶尔能看到一些活动的“生物”,那是一些由骨骼拼凑而成的怪物。
有迈着整齐步伐巡逻的骷髅士兵,它们手中的骨矛骨刀,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
这是一种与腐堕君王截然相反的道,一个代表了无序的增殖与腐烂,一个则代表了绝对的终结与寂灭。
就在这时,溪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抬起头,看向身后那片她们刚刚穿过的区域。
远方的天际线,开始被一种令人作呕的颜色所侵染。
那是腐烂的血肉与脓液混合在一起的颜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骸骨君王的疆域蔓延而来。
一片广袤的,由无数尸骸、触手、肿瘤构成的血肉地毯,正碾过大地。
在这片移动的血肉国度之上,矗立着一尊比之前那三头中位邪神加起来还要庞大数倍的怪物。
它像是一座移动的肉山,身上挂满了各种生物的残肢断臂,无数张痛苦的脸庞在它的血肉中起伏、哀嚎。
在肉山的顶端,一颗巨大无比的、布满血丝的独眼,正死死地盯着骸骨君王的疆域边界,散发着无穷的暴虐与疯狂。
“吼——!”
惊天动地的咆哮,从肉山的口中发出,化作实质的音波,让整片暗金色的大地都为之震颤。
“骸骨!把你疆域里的那只虫子交出来!”
肉山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道与命令的口吻。
几乎在它话音落下的瞬间,骸骨君王的疆域,也做出了回应。
“嗡……”
那些如剑林般的黑色骨山,齐齐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嗡鸣。
紧接着,在溪与大白震撼的注视下。
大地,裂开了。
无数道巨大的裂缝,在暗金色的荒漠上蔓延。
一只只森白的骨手,从裂缝中伸出,扒住地面,然后,一具具完整的骷髅士兵,从地底爬了出来。
它们手持制式的骨质兵器,眼眶中燃烧着猩红的魂火,悄无声息,却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十万?百万?
根本无法计数。
密密麻麻的骷髅大军,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在疆域的边界,组成了一道看不到尽头的白色防线。
防线的后方,那些巨大的骨蜈停止了游弋,调转方向,高高昂起狰狞的头颅。
更远处,一座座骨山开始震动,山体表面,一只只由骸骨构成的巨手,抓着山体,缓缓站起。
那是身高千丈的骸骨巨人!
整个世界,仿佛变成了一个由骸骨构成的战争机器,冰冷而无情地运转起来。
遥远的黑色群山深处,王座之上,骸骨君王那庞大的意志,俯瞰着这一切,没有丝毫波动。
它当然知道,那只“虫子”是在祸水东引。
但它不在乎。
而且,它也想亲眼看一看,那滩自诩不死的烂肉,在遭受重创之后,到底虚弱到了什么地步。
疆域的边界,腐烂的血肉地毯,与森白的骸骨防线,泾渭分明,遥遥对峙。
一边是混乱,污秽,充满了生命的恶性增殖。
一边是秩序,死寂,代表了万物的绝对终结。
两种截然相反的法则,在边界处激烈地碰撞,让那片空间都变得扭曲、模糊。
“骸骨!”
肉山的独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你要为了区区一只虫子,与伟大的腐堕君王开战吗?!”
回答它的,是一支从骸骨军阵中,悄无声息射出的骨矛。
那骨矛并不巨大,只有丈许长,通体晶莹如玉,表面布满了天然的杀伐纹路。
它在飞出的瞬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神使那庞大的肉山本体,猛地一颤。
在它身前百丈处,那支骨矛凭空出现,精准地钉在了一只试图从血肉地毯中钻出的,长满了倒刺的巨型触手之上。
没有爆炸,没有轰鸣。
骨矛钉中的瞬间,那条堪比山脉的触手,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枯萎”。
组成它的血肉,迅速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与水分,变得干瘪、焦黑。
短短数息之间,整条触手便化作了一捧细腻的黑色粉末,随风飘散。
此举彻底惹怒了肉山。
“杀!!!”
一声令下,那片无边无际的血肉地毯,活了过来。
无数扭曲的血肉怪物,尖叫着,嘶吼着,如同决堤的洪水,朝着那道白色的骸骨防线,疯狂地涌去。
面对这足以让任何生灵都为之绝望的血肉狂潮。
骸骨军阵,做出了最简单的回应。
它们举起了手中的兵器。
然后,整齐划一地,向前劈出。
没有战吼,没有嘶鸣,只有一片死寂。
但就在它们劈下的瞬间,一道横贯天地的灰色波纹,在阵前一闪而逝。
那波纹,是纯粹的死亡概念的凝聚。
所有被扫中的血肉怪物,无论是庞大的缝合巨兽,还是微小的腐烂蠕虫,都在一瞬间静在了原地。
它们的身体,如同被风化的沙雕,无声地崩解,化作漫天尘埃。
一击之下,血肉狂潮的前锋,被清空了近百米的距离!
然而,腐堕的力量,在于其无穷无尽的污染与再生。
更多的怪物,踩着同伴的骨灰,悍不畏死地继续冲锋。
它们喷吐出大片大片的腐蚀性酸液,泼洒在骸骨军阵之上。
“嗤嗤嗤……”
无数骷髅士兵的骨骼,在酸液的腐蚀下,冒起了黑烟,变得脆弱。
但它们没有后退一步。
前排的士兵被腐蚀融化,后排的士兵便立刻补上。
它们的阵型,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混乱。
两大君王的新战场,就在这片荒漠的边界,以最惨烈,也最诡异的方式,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