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阁楼里那次由老大祁浪总结陈词、石破天惊的“战略调整会议”,像一道分水岭,悄然改变了祁家四公子对待爸爸祁月白的行为模式。
那条被小闺女金金无意中点明的“曲线救国”捷径。
——让爸爸开心等于让妈妈更开心,最终实现全家开心(并间接提升自己在妈妈心中的地位)。
如同一颗充满诱惑的种子,在他们小心田里迅速生根发芽。
然而,理论是美好的,实践起来却充满了艰难的探索和令人啼笑皆非的波折。
毕竟,对于这三个多年来一直将爸爸视为“竞争对手”或“重点观察对象”的小家伙来说,主动“讨好”爸爸,是一项陌生而极具挑战性的任务。
他们的“讨好”,充满了各自鲜明的个性色彩和笨拙的真诚。
首当其冲的是老大祁浪。
他的思维模式最直接:讨好 = 分享最好的东西。
而他目前认知里最好的东西,除了妈妈,就是……肉!尤其是妈妈做的、香喷喷的红烧肉丸子!
这天晚饭,餐桌上照例摆着季云瑶做的拿手菜,其中就有一盘色泽红亮、香气四溢的红烧肉丸子。
祁浪盯着那盘肉丸子,眼冒绿光,往常他都是第一个下勺子,恨不得全扒拉到自己碗里。
但今天,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做出了一个“重大牺牲”。
他用自己的小勺子,颤巍巍地、极其费力地舀起一个最大的肉丸子。
那肉丸子圆滚滚,他的勺子又不给力,肉丸子摇摇欲坠。
在全家人(包括刚下班回来的季云瑶)惊讶的目光注视下,祁浪绷着小脸,神情庄重得像在进行某种仪式,将勺子艰难地挪向旁边祁月白的碗。
祁月白正低头吃饭,没注意到儿子的异常举动。
就在祁浪的勺子即将抵达目的地时,可能是因为紧张,也可能是因为技术不过关。
肉丸子“噗噜”一下,从勺子边缘滑落,“啪叽”一声,掉在了祁月白面前的桌子上,还滚了两圈,沾上了几点油渍。
空气瞬间凝固。
祁浪举着空勺子,僵在原地,小脸涨得通红,眼神里充满了懊恼和一丝委屈。
他看看掉在桌子上的肉丸子,又看看爸爸,嘴巴瘪了瘪,眼看就要因为“任务失败”而爆发。
祁月白愣了一下,看着桌上那个孤零零的肉丸子,又看看儿子那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他赶紧伸出筷子,动作自然地将那个肉丸子夹起来,吹了吹,然后放进嘴里,嚼了嚼,露出一个无比享受的表情:“嗯!真香!谢谢浪浪!爸爸最爱吃这个了!”
祁浪看到爸爸吃下了丸子,还夸了好吃,那股即将爆发的委屈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别扭的满足感。
他哼了一声,低下头猛扒饭,耳根却悄悄红了。
虽然过程狼狈,但“进贡”任务,算是完成了第一步。
紧接着是老二祁梓。
他的“讨好”方式,则充分体现了“技术流”的特点。
他观察到妈妈季云瑶有时会给爸爸按摩肩膀,爸爸会露出很舒服的表情。于是,他决定提供“专业按摩服务”。
晚饭后,祁月白坐在沙发上看新闻。
祁梓悄无声息地爬到他身后,伸出两只小肉手,放在了祁月白的肩膀上。
祁月白吓了一跳:“梓梓?怎么了?”
祁梓没说话,一脸严肃,开始用他的小手指在爸爸的肩膀上……戳、点、按。
他的动作毫无章法,力度忽轻忽重,位置也飘忽不定。
与其说是按摩,不如说更像是在敲打键盘或者测试某种精密仪器的触感。
他一边“按”,一边还小声嘀咕着听不清的数据词,比如“压强测试左区”、“肌肉硬度评估中”……
弄得祁月白肩膀又痒又怪,哭笑不得,还得强忍着不敢动,生怕打击了儿子的“积极性”。
“梓梓……那个,谢谢啊……舒服,挺舒服的……”祁月白言不由衷地夸奖,感觉自己像个被机器人服务的实验品。
祁梓听到“舒服”的反馈,眼睛亮了一下,但手上的“代码”敲得更起劲了。
在他看来,这是正向激励,需要加大服务力度!
老三祁回的“礼物攻势”则充满了直男的审美和实用主义色彩。
幼儿园手工课上,老师教大家用亮片和布料做装饰。
祁回一丝不苟地完成了作业,做了一个……色彩极其鲜艳、布满金色和银色亮片的小袜子(可能是想做手套做错了)。
他拿着这个闪闪发光、堪称“视觉炸弹”的作品,走到正在阳台浇花的祁月白面前,郑重其事地递过去。
小脸严肃得像在递交国书:“爸爸,这个送你。可以穿。”
祁月白看着那双在阳光下能闪瞎人眼的亮片袜,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想象了一下自己穿上这双袜子配西装皮鞋的样子……
那画面太美不敢看。但他看着儿子那无比认真的、期待表扬的眼神,只能硬着头皮接过来,干笑着:
“呃……谢谢回回,很……很耀眼,爸爸……很喜欢。” 他默默地把袜子塞进了口袋最深处,决定让它永远不见天日。
最让人心头一软的是老四祁透。
他的方式一如既往地充满艺术气息。
他花了整整一个下午,趴在茶几上,用他最心爱的彩色画笔,为爸爸画了一幅肖像画。
当他把画作捧到祁月白面前时,祁月白的心确实被击中了。
画上的“爸爸”有着夸张的笑容,背景是温暖的太阳和小花,色彩搭配和谐,充满了童真和爱意。
然而,仔细一看……画像上的爸爸,长着三只眼睛!额头上还有一只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祁月白指着那只多出来的眼睛,好奇又好笑地问:“透透,为什么爸爸有三只眼睛呀?”
祁透依偎在爸爸腿边,仰着小脸,用他那特有的、带着梦幻气息的语调认真解释:
“因为……爸爸的眼睛,一只看着金金,一只看着哥哥们,还有一只……要看着妈妈呀!这样,爸爸就能保护我们所有人了!”
这个解释,天真、浪漫,却又蕴含着孩子对爸爸最深的依赖和信任。
祁月白瞬间被感动得一塌糊涂,一把抱起老四,在他软乎乎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透透画得真好!爸爸喜欢!三只眼睛的爸爸,超级厉害!”
老四祁透被爸爸亲了,小脸羞得通红,把脑袋埋进爸爸颈窝里,偷偷地笑了。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讨好”爸爸,得到了超乎想象的热情回应,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
接连几天,祁月白都被儿子们这种突如其来的、风格各异的“热情”包围了。
给他夹菜(虽然经常掉桌上),给他“按摩”(虽然像受刑),送他闪瞎眼的礼物,给他画抽象派肖像……
他由最初的震惊、疑惑,慢慢转变为一种受宠若惊却又心惊胆战的状态。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帮小崽子,突然转了性?这背后肯定有阴谋!
是不是在酝酿什么更大的、更可怕的计划?比如先让他放松警惕,然后再给他致命一击?
这天晚上,祁月白终于忍不住了。
当老二祁梓又拿着一个自己拼装的、结构复杂但完全不知道干嘛用的“能量补充器”(一堆积木和瓶盖的组合)要送给他时,祁月白放下手里的书,深吸一口气,用极其严肃又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语气,对围在他身边的四个儿子说道:
“儿子们……”
四个小家伙立刻抬起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带着一种期待的、类似“快夸我快夸我”的神情。
祁月白被这四双纯净(但在他看来充满算计)的眼睛盯着,后背莫名有点发凉。
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试探着问:
“你们……最近是不是又在一起计划什么……新项目了?”
他顿了顿,一副“我已经看穿一切”的表情,带着壮士断腕般的决心:
“直说吧,爸爸我……承受得住!”
“是不是零花钱不够了?想吃冰淇淋?还是……又想买哪个贵到离谱的玩具了?”
他试图用成年人的思维去解读孩子们反常的行为,完全没想到,这背后隐藏的,是一条关于“曲线救国”的、幼稚又真诚的“战略转移”。
四个儿子被爸爸问得面面相觑,小脸上写满了茫然。
计划?新项目?零花钱?
爸爸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祁月白的“摊牌”让儿子们懵了。
他们的“讨好”策略显然和爸爸的预期产生了巨大的偏差。
这场因信息不对称引发的搞笑互动将如何继续?
儿子们会如何解释他们的“新战略”?
祁月白能否理解孩子们笨拙示好背后的真心?这场由“阴谋论”引发的家庭喜剧,进入了最微妙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