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的蝉鸣吵得人心烦,蔺景然倚在凉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团扇。
春桃端着冰镇绿豆汤进来,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娘娘可听说了?今早御花园的荷塘里,开了朵并蒂莲呢!\"
挽风正在整理纱帐,闻言好奇地探头:\"并蒂莲?可是那种一茎开两花的?\"
\"正是呢!\"春桃放下瓷碗,\"各宫娘娘都去瞧稀奇了,说是祥瑞之兆。\"
蔺景然懒懒起身:\"既然都说是祥瑞,那咱们也去沾沾喜气。\"
荷塘边果然围了不少人。那朵并蒂莲亭亭玉立,粉白相映,在碧叶间格外醒目。明德妃摇着纨扇感叹:\"这般稀罕物,怕是十年难遇。\"
云贤妃柔声接话:\"听说并蒂莲最是吉祥,寓意着...\"
话音未落,忽闻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郗砚凛不知何时到了她身侧,淡淡道:\"不过是一茎双花,也值得这般大惊小怪。\"
蔺景然转头:\"陛下也来赏花?\"
\"路过。\"他的目光掠过她因暑热微红的面颊,\"这天气,倒是难为你出来。\"
这时那并蒂莲在微风轻抚下轻轻摇曳,引得妃嫔们又是一阵低呼。云贤妃笑道:\"这花儿也知道向皇上献瑞呢。\"
郗砚凛不置可否,对蔺景然道:\"朕记得你宫里那缸白莲,开得比这个好。\"
蔺景然嗔他一眼。云贤妃轻哼一声离开。从荷塘回来,蔺景然正要歇晌,小太监捧着个琉璃盏匆匆而来:\"贵妃娘娘,这是岭南新进的荔枝,皇上特意让用冰镇着送来的。\"
挽风接过琉璃盏,只见颗颗荔枝红艳欲滴,还带着水汽。春桃笑道:\"这荔枝看着就甜。\"
蔺景然尝了一颗,果然汁多味美。晚膳时分郗砚凛过来,进门便道:\"荔枝可还合口?\"
\"陛下今日怎么总惦记着臣妾?\"
\"朕乐意。\"他在竹榻旁坐下,\"三日后乞巧宴,你可准备了什么?\"
蔺景然挑眉:\"陛下连这个都关心?\"
\"朕给你备了件玩意儿。\"他示意张德海呈上一个锦盒,\"看看可喜欢。\"
盒中是一对玲珑剔透的琉璃盏,盏底嵌着细小的金箔,在灯光下流光溢彩。蔺景然拿起一只细看:\"这盏子倒是别致。\"
蔺景然用那对琉璃盏盛了露水,果然引来不少注目。谢昭仪细细端详:\"这盏子像是西域来的工艺?\"
薛才人ren柔声接话:\"贵妃姐姐用的物件总是格外精巧。\"
宴至一半,郗砚凛命人抬来数十盏荷花灯。各色花灯漂浮在水面上,其中一盏并蒂莲灯尤为精美。
蔺景然赏着灯,郗砚凛在身旁道:\"那盏并蒂莲灯,待会送你宫里。\"
\"陛下今日怎么总赏东西?\"
\"乞巧节,自然要应景。\"他眼底映着灯火,\"顺便...\"
话未说完,那盏并蒂莲灯忽然缓缓漂到他们面前。云贤妃笑道:\"这灯也知道要往该去的地方去呢。\"
郗砚凛淡淡瞥云贤妃一眼,冷冷道:\"灯随水流,何必附会。\"
云贤妃在袖子中握紧拳头。
宴席散后,蔺景然在御花园纳凉,却见那盏并蒂莲灯早已被送到她宫中。春桃笑道:\"皇上可真是,连盏灯都要惦记着娘娘。\"
挽风插嘴:\"何止是灯,今日送来的荔枝,听说统共就得了三筐,皇上竟分了一筐给咱们。\"
蔺景然笑道:\"他啊...\"
三日后,尚服局送来新制的薄纱夏衣。蔺景正挑选着,郗砚凛信步进来:\"都不满意?\"
\"陛下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朕不能来?\"
\"臣妾是怕耽误陛下正事。\"
他随手挑起一匹月白轻纱:\"这个做披帛不错。\"说着又指向另一匹天水碧的料子,\"这个做襦裙。\"
蔺景然挑眉:\"陛下对女子衣裳这般在行?\"
\"看你穿多了,自然知道什么衬你。\"
这时宫人送来新腌的梅子,郗砚凛尝了一颗:\"不如你小厨房做的好。\"
\"那陛下常来尝便是。\"
\"正合朕意。\"他放下茶盏,\"明日带你去太液池乘凉。\"
\"就你我?\"
\"不然还带谁?那盏并蒂莲灯?\"
蔺景然忍不住笑出声。
*
次日。
大清早的,春桃就咋咋呼呼地跑进来:\"娘娘!御膳房今早出了件稀奇事!\"
蔺景然正对着铜镜梳头,闻言头也不回:\"又是哪位娘娘把厨房烧了?\"
\"比那个有意思多了!\"春桃凑近压低声音,\"御膳房的甄嬷嬷昨儿夜里撞见鬼了!\"
挽风正在整理床帐,吓得一哆嗦:\"大夏天的,哪来的鬼?\"
\"说是穿着前朝宫装的女子,在御膳房后墙飘来飘去...\"春桃绘声绘色地描述,\"把甄嬷嬷吓得今早都告假了!\"
蔺景然终于转过身:\"甄嬷嬷?就是那个号称在宫里待了四十年,什么怪事都见过的老嬷嬷?\"
\"正是呢!连她都吓成这样,可见不是小事。\"
用过早膳,蔺景然准备去给皇后请安,在宫门口撞见郗砚凛。他今日脸色不太好看:\"你可听说了御膳房的传闻?\"
\"陛下也信这个?\"
他冷哼一声:\"朕不信。但有人借此生事就不对了。\"
到了凤栖宫,果然各宫妃嫔都在议论这件事。明德妃摇着团扇:\"要我说啊,定是有人装神弄鬼。\"
贤妃怯生生地道:\"可甄嬷嬷说看得真真切切...\"
\"真什么切。\"郗砚凛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朕看是有人太闲了。\"
众人忙起身行礼。
皇后笑道:\"皇上说得是,这大热天的,许是哪个宫人夜里纳凉,看花了眼。\"
从凤栖宫出来,郗砚凛与蔺景然并肩而行:\"你怎么看?\"
蔺景然慢悠悠道:\"臣妾觉得...这'鬼'出现得真是时候。\"
他挑眉:\"怎么说?\"
\"过几日就是中元节了,这时候闹鬼,不是正好应景?\"
郗砚凛忽然停下脚步:\"今晚陪朕去个地方。\"
\"陛下该不会要带臣妾去捉鬼吧?\"
\"怕了?\"
\"臣妾是怕那鬼见了陛下,反倒要被吓跑。\"
当晚子时,御膳房后墙果然出现个白影。郗砚凛正要上前,却被蔺景然拉住:\"陛下且慢。\"
只见那白影飘到墙角,突然蹲下身开始...挖东西?
郗砚凛蹙眉:\"这是...\"
蔺景然轻笑:\"陛下看那身形,像不像浣衣局的翠儿?\"
话音刚落,那\"女鬼\"果然抬起头来,月光下分明是张稚气未脱的脸。小宫女惊慌失措地跪地:\"皇上饶命!贵妃娘娘饶命!\"
原来是小宫女偷藏了私房钱,趁着中元节装神弄鬼来取,没想到撞上帝妃。
郗砚凛又好气又好笑:\"就为这个?\"
蔺景然倒是和颜悦色:\"藏了多少?\"
\"三...三钱银子...\"小宫女哆哆嗦嗦地捧出个小布包,\"是奴婢攒着给娘买药的...\"
……
回到明曦宫。
\"你怎么一眼就认出是翠儿?\"
\"那丫头前几日来送衣裳,臣妾瞧见她鞋上沾着御膳房后墙特有的红泥。\"蔺景然递过一盏凉茶,\"况且...真要是鬼,何必蹲着挖土?\"
他接过茶盏:\"朕倒是好奇,你怎知她在挖东西?\"
蔺景然轻笑:\"中元节前后,小宫女们最爱玩这套。臣妾未出阁时,府里的小丫鬟也这么藏过私房钱。\"
郗砚凛挑眉:\"看来朕的贵妃也是个不省心的。\"
\"陛下现在才知道?\"
谢昭仪来串门时忍不住问:\"娘娘当真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蔺景然悠然自得地摇着团扇,\"这宫里的'鬼',往往比人还好对付。\"
晚膳时,郗砚凛突然道:\"朕记得你怕黑?\"
\"那是小时候的事了。\"
\"那今晚陪朕去个地方。\"
\"陛下又要去捉鬼?\"
\"比捉鬼有趣。\"
是夜,郗砚凛带着蔺景然登上宫中最高的观星台。夏夜星河璀璨,晚风习习。
\"陛下带臣妾来赏星?\"
\"嗯。\"他指着北方最亮的那颗,\"那是紫微星,朕的命星。\"
蔺景然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那臣妾是哪颗?\"
\"你?\"他低笑,\"你是旁边那颗总爱乱跑的小星。\"
\"陛下这是说臣妾不守规矩?\"
\"朕是说你...\"他顿了顿,\"总能找到别人看不见的路。\"
夜深了,星河渐隐。郗砚凛忽然道:\"三日后中元法会,你陪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