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晴好,暖风熏人。
用过早膳,阿瑞便有些坐不住,眼巴巴望着窗外。
蔺景然瞧着好笑,撂下手中看了一半的杂记,问道:“可是又惦记着出去野?”
阿瑞蹭过来,扯着她的衣袖:“母妃,今日不玩捉迷藏了。清风说内务府新送了一批玩意儿来,有个彩绸缠的球,又轻又好看,丢着玩准头好极了。儿臣想去试试。”
“抛彩绸球?”蔺景然挑眉,这倒是个新鲜玩法,总比钻假山洞、爬石榴树稳妥些。
“在院里玩可以,不许再跑远了。昨日跑去西边荒苑的事,还没跟你算账呢。”她语气轻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阿瑞缩缩脖子,连忙保证:“儿臣就在院里玩!绝不去远处!”
蔺景然这才点点头,吩咐春桃:“去把那彩绸球寻来,再叫上两个稳妥的小太监陪着殿下在院里玩,仔细瞧着,别磕了碰了。”
春桃笑着应下,不多时便取来一个五彩丝线精心缠就的圆球,底下坠着几缕同色流苏,果然轻巧精致。
阿瑞欢呼一声,领着清风和小柱子就在院中空地上玩开了。
起初只是胡乱抛接,渐渐便玩出了花样,比试着谁抛得高、谁接得稳,后来又定了规矩,在几步外放了只小巧的藤编篓子,看谁能将球精准投入篓中。
孩童清脆的笑闹声洒满了明曦宫的庭院。
蔺景然也没回屋,只让挽风搬了张贵妃榻放在廊下阴凉处,斜倚着瞧他们玩闹,手边是一壶新沏的茉莉香片并几样干果蜜饯,很是闲适惬意。
阿瑞年纪虽小,却颇有几分灵性,玩了片刻便掌握了诀窍,手腕用力巧而稳,那彩绸球划出流畅的弧线,十次里倒有七八次能稳稳落入篓中,引得小太监们阵阵低呼喝彩。
蔺景然看着,心情极好。
“陛下驾到——”
院内笑声戛然而止。阿瑞和小太监们慌忙停下游戏,垂手立在一旁。蔺景然也从榻上起身,理了理裙裾,迎上前去。
“儿臣\/臣妾\/奴才叩见陛下\/父皇。”一众人等行礼。
“嗯。”郗砚凛虚扶了蔺景然一把,“在做什么?老远就听见笑声。”
阿瑞有些紧张,小声回道:“回父皇,儿臣……儿臣在练习抛彩绸球,练、练准头。”说着,悄悄瞥了一眼地上的球和篓子。
郗砚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置可否,只走到那藤篓旁三四步远的地方,对阿瑞道:“既是练准头,朕瞧瞧你练得如何。抛一个看看。”
阿瑞没想到父皇竟有兴致看这个,愣了一下,连忙捡起彩绸球,深吸一口气,小脸绷得认真,手腕一扬,将那彩球抛了出去。
许是有些紧张,力道稍欠,那球堪堪擦着篓子边缘落下。
阿瑞小脸顿时垮了几分。
蔺景然在一旁瞧着,轻笑出声:“陛下天威在此,咱们阿瑞这是紧张了。平日里十投能中七八呢。”
她这话听着像是打趣儿子,实则轻轻巧巧地替阿瑞圆了场,还顺带捧了皇帝一句。
郗砚凛侧眸看她一眼,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笑意,复又看向阿瑞:“既是常能投中,一次失手也算不得什么。再试。”
阿瑞听得母妃的话,又见父皇并未责怪,胆子稍大了些,再次捡起球,凝神屏息,这次动作流畅了许多,彩球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咚”一声轻响,稳稳落入篓中。
“父皇!投中了!”阿瑞忍不住雀跃了一下,随即想起规矩,忙又收敛神色,一副“父父我厉不厉害?的眼神望着郗砚凛。
郗砚凛颔首:“尚可。”他顿了顿。朝阿瑞伸出手,“球给朕。”
阿瑞愣愣地将球递过去。
郗砚凛掂了掂那轻飘飘的彩球,目光随意一扫那藤篓,手腕看似随意地一抖,那彩绸球便嗖地飞出,分毫不差地直入篓心,连边都没蹭一下,安静地躺在篓底。
院内静了一瞬。
“陛下好准头!”蔺景然笑着调侃他。
郗砚凛对上她含笑的眼眸,淡淡道:“雕虫小技。”
阿瑞和小太监们这才回过神来,纷纷低声赞叹。
郗砚凛似乎心情不错,张德海极有眼色地命人换了新茶上来。
阿瑞见父皇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也不敢再玩,乖乖站在一旁。
郗砚凛喝了口茶:“昨日午后,朕似乎瞧见你往西边宫苑跑了?那般偏僻,去做什么?”
蔺景然手一顿,随即继续倒茶。
阿瑞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昨日那般小心,还是被父皇看见了。
他不敢隐瞒,老老实实回答:“回父皇,昨日儿臣与小柱子玩捉迷藏,跑……跑得远了些,躲进了一处旧佛堂里……”
“哦?佛堂?那地方清净,倒是会躲。可见到什么了?”
阿瑞偷偷抬眼觑了觑父皇的脸色,见他并无怒容,只是平常问话的样子,小声道:“就……就看到佛像和帷幔……后来,后来听到有人来,儿臣和小柱子就躲着不敢出声,等人走了才赶紧跑回来的……”
他记着母妃昨晚的叮嘱,下意识地略去了看见父皇和听到那句话的情节。
郗砚凛片刻后,才淡淡道:“宫中旧殿年久失修,偏僻之处更需谨慎。日后玩耍,不可再往那些地方去,记住了?”
“是!儿臣记住了!”阿瑞连忙应下,暗暗松了口气。
郗砚凛这才放下茶杯,站起身:“朕前头还有事。看好阿瑞。那彩绸球既喜欢,明日让内务府再多送几个花色来。”
阿瑞立刻又高兴起来,捡起球,继续他的“大业”。明曦宫内,很快又响起了轻快的笑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