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光渐渐亮起来,楼下的小吃店已经开始摆桌椅,有人在吆喝生意。一辆电动车驶过,铃声叮叮响了两下。屋里很安静。
电视还在播,画面定格在他转身离场的那一秒。
我忽然想起什么,伸手摸了摸小腹。
“你听见了吗?”我轻声说。
江逾白也把手放上来,掌心贴着我的手背。
“他会记得今天。”他说,“就像我记得你第一次交报告时,手抖得签不上名字。”
我笑了下:“那次是因为打印机卡纸,重打了七次。”
“你还喝了三杯咖啡提神。”
“你塞给我一颗糖,说是薄荷味的。”
“其实是柠檬。”
我们同时沉默了一瞬。
然后他低头吻了下我的发顶。
“明天复查。”他说。
“嗯。”
“医生说可以听胎心了。”
“我想听。”
“录下来,放进日记里。”
“好。”
他没再说别的,只是握紧了我的手。
我闭上眼,耳边只剩下呼吸声和远处模糊的车流。身体很累,但心里很稳。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论坛的系统通知:**用户“艾米丽_研究助理”因发布不实信息,账号已被限制发言权限。相关帖文已删除。**
我看完,把手机倒扣在腿上。
江逾白察觉到动静,转头看我。
“没事了。”我说。
他点头,伸手把我往怀里带了带。
窗外,整条街的灯光都亮了起来。一盏接一盏,像是慢慢点燃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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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当天早上,阳光落在床头那件婚纱上。我没有急着穿,只是坐在床边看着它。
江逾白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他走近,把东西递给我。
“这是……”
“婚前协议。”他说,“不用看,签个字就行。”
我抬头看他。
他嘴角动了一下:“我知道你觉得没必要,但我爸那边要走流程。”
我接过笔,在最后一页签下名字。纸张很厚,笔尖划过去没有停顿。
他收走文件,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是一枚戒指。银色的圈,简单一圈,没有花纹。
“不是仪式用的那枚。”他说,“这个,是我自己做的。”
我盯着看了几秒。
“什么时候?”
“大二。”他说,“你去图书馆还书那天,我在工坊待了六个小时。”
我没说话。
他把盒子合上,放回口袋:“等你想戴的时候,再给你。”
我点点头。
他伸出手,拉我站起来:“该走了。”
教堂不远,步行十分钟。路上人不多,风吹得树叶沙沙响。他一直牵着我的手,手指交叉得很紧。
到了门口,牧师已经在等。他笑着点头,让我们先进去。
彩排过的场地现在坐满了人。亲戚、同学、老师,还有几个我不认识的长辈。没人说话,全都看着我们走过去。
司仪示意开始。
江逾白站在我对面,西装笔挺,领带打得一丝不苟。他看着我,眼神很静,像平时在教室后排看我写笔记那样。
牧师翻开圣经,声音平稳地念起誓词。
“你是否愿意……”
我刚要开口,江逾白突然抬手,打断了他。
全场安静。
他没看牧师,只盯着我。
下一秒,他弯腰,一手穿过我的膝弯,直接把我抱了起来。
我本能地抓住他的肩膀。
“江逾白——”
他大步往教堂后门走,脚步没停。宾客哗然,有人站起身,有人低声惊呼。
牧师追出来:“等等!还没完成仪式!”
江逾白充耳不闻,推开木门就往外走。
外面下雨了。
雨点砸在地上很快形成水洼,风卷着冷气扑面而来。他抱着我一路冲进侧廊,背靠着彩窗停下。
玻璃是红蓝相间的图案,雨水顺着表面滑落,在地上投出晃动的光影。
他低头看我,头发湿了,衬衫贴在脸上。眼睛却亮得吓人。
“七年前。”他说,“我在实验室门口拍下你低头改数据的样子。”
我没动。
“那天你穿了件灰毛衣,袖口磨出了线头。我偷拍了三十七张,删了三十六张,留下一张藏在U盘最底层。”
我还是没说话。
“后来每一次,我都想靠近一点。可你总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路,连伞都不肯和别人共用。”
他的声音低下去:“我以为你要的永远是距离。”
我喉咙有点发紧。
“可你现在在这里。”他说,“站在我面前,心跳和我一样快。”
他抬起手,轻轻抚过我的脸颊,指腹擦掉一滴混在雨水里的湿意。
“林溪。”他叫我的名字,像念一句祷告,“我不想再等程序走完才拥有你。我要你现在就是我的。”
我看着他,很久。
然后伸手环住他的脖子。
他猛地收紧手臂,把我往怀里压。我们的额头碰在一起,呼吸交错。
就在这时,乌云裂开一道缝,阳光斜射下来,穿过湿漉漉的彩窗。
光斑落在我们交叠的手上,正好是一个完整的形状。
心形。
脚步声由远及近。
牧师撑着黑伞走来,手里还拿着圣经。他站在两步外,喘着气。
“你们……不能就这样离开。”他说,“至少把戒指戴上。”
江逾白没松手,也没回头。
我缓缓抬起左手,指尖贴在他胸口的位置。
那里跳得很快。
“他已经把戒指戴进了我的生命里。”我说。
牧师怔住。
雨还在下,但风小了些。钟楼传来一声钟响,接着是第二声。
江逾白低头,吻住我的唇。
他的吻很用力,带着雨水的凉和体温的热。我回应他,手指抓紧他的衣领。
牧师站在原地,看了很久。
终于,他慢慢合上圣经,转身走了回去。
伞留在原地。
钟声继续响着,一声接一声。
我们没有分开。
他的手从背后移到我的脸侧,拇指擦过我的嘴角。我睁开眼,看见他眼里映着光,也映着我。
远处有鸟飞过,翅膀扑棱的声音混在雨里。
我听见自己说:“以后所有的春天,都要一起过。”
他点头,额头抵着我的。
“不止春天。”他说,“夏天你怕热,我会提前开空调。秋天你喜欢落叶,我就陪你散步到天黑。冬天你手脚冷,我会一直抱着你。”
我说不出话。
他又吻下来。
这一次慢了一些,像在记住每一个细节。
钟声停了。
雨势变小,天空透出浅灰色的亮。
我们仍靠在彩窗下,衣服湿透,谁都没有动。
他的心跳贴着我的,一下一下。
稳定,有力。
我闭上眼,听见自己问:“我们现在算结婚了吗?”
他回答:“从你点头那一刻起,就已经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