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
此地的线索或许还能挖掘更深,但更细致的摸排工作已超出吴升一人之力所能及。
他的任务并非在此耗费过多时间进行地毯式调查。
眼下,虽然尚未查明与王家联系的“妖魔大人”具体身份,但成功阻止了这六百多人被送去抽血,并为之前遇害者讨还了部分公道,这次行动的价值已经足够。
柳寒胥那边传来消息,已紧急调派两队人马快马加鞭赶来,预计傍晚抵达。
届时吴升只需与来人交接即可返回。
此地一夜之间死了这么多人,想要完全掩盖已无可能。
清晨时分,小镇上那些所谓的“外门弟子”已经发现了异常。
街道、院落中横陈的尸体让他们心惊胆战。
但他们大多选择视而不见,低头匆匆走过,内心充满恐惧却又抱着一丝侥幸,希望自己这种小人物不会被牵连。
吴升自然也不会去一一盘问这些底层人员。
完成初步清理和证据固定后,吴升在镇内找了一处相对整洁、无人打扰的院落暂作休整。
他准备利用等待的时间,先粗略浏览一下那本《金刚不坏神功》。
他拿出手机,翻看之前拍下的功法照片。
但手机屏幕终究太小,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得并不舒服。
他决定等回去后,将照片打印成册,再仔细研读,现在只是进行通读,了解个大概。
江临月坐在院子角落的小亭子里,与吴升隔着一张石桌。
她看着对面男子专注盯着手机屏幕的侧脸,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握了握拳,开口道:“青令,这边事情已了,我……就先告辞了。”
吴升目光未离屏幕,应了一声:“好。”
江临月站起身,准备离开。
吴升此时也放下了手机,抬头看向她。
“江师姐。”他的语气平和,“日后若有事需要帮忙,只要不违背原则,你可以私下找我。”
江临月闻言一怔,随即点头,语气郑重:“好!我记下了。”
气氛一时有些安静。
江临月走到院门口,脚步顿了顿,似乎犹豫再三,还是转过身,带着几分试探问道:“青令,我能冒昧问一句。”
“你是从十八岁才开始正式修炼的,还是更早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这个问题对她而言至关重要。
按照律法和常规,修炼需年满十八。
若吴升真是从不到一年前才开始修炼,就达到如今这般恐怖实力,那实在太过骇人听闻,让她难以接受。
她更倾向于相信吴升是早年便已暗中打下了根基。
吴升看着江临月那双明显带着探寻和某种期待的眼睛,平静地回答:“对,我许多年前就已经开始修炼了。”
听到这个答案,江临月脸上紧绷的神情明显松弛下来,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她轻轻吐出一口气。
“原来如此。”
“好。”
“我明白了。”
她的语气轻快了不少:“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同样,我若有事相求,也绝不会跟你客气!”
吴升点了点头。
江临月这才转身离去,步伐比来时明显轻快了许多。
这也的确如此。
吴升是提前修炼的,现在有着这么强大的实力,这瞬间就能够理解了。
而自己现在和对方也处于同样的一个起跑线,虽然自己现在还是略逊一筹的,但不管怎么样,回去之后赶快认真修炼,一定是要紧张起来,快速的去追上这样的一个怪物才是!
她也相信在同样的起跑线之上,自己一定是能够快速的追上对方的,到时候自己又是她的师姐、学姐。
不然喊青令,这的确生疏了些。
而吴升目送她的倩影消失,微微摇了摇头。
他并非刻意欺骗,只是有时适当的仁慈,避免过于打击他人的认知,也并非坏事。
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手机屏幕上。
《金刚不坏神功》这门功法,确实是一门极为上乘的肉身横练法门,若能修成,可令躯壳坚逾金石,刀枪难入。
这对他而言,很有价值。
……
傍晚时分,柳寒胥派来的人马准时抵达青石镇。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精干、面容沉稳的中年男子,名叫韩昼。
吴升之前在天星山庄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只是远远点头示意。
韩昼带着十几名队员翻身下马,快步走向等候在镇口的吴升。
当他看到吴升身后那偌大的王家宅院内外,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时,饶是见多识广,嘴角也不由得抽搐了一下,脸上露出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
他快步走到吴升面前,抱拳行礼,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惊叹:“吴青令!辛苦!这……这阵仗可真是不小啊!”
他目光扫过那些尸体,压低声音,“你小子……年纪轻轻,下手可真够狠的。”
“这要是再给你几年时间成长起来,那些妖魔鬼怪怕是要被你杀得闻风丧胆喽!”
吴升微笑颔首:“韩队长,过奖,分内之事。”
两人简单寒暄几句后,吴升便领着韩昼及其核心队员进入了王家大宅,径直走向那个隐蔽的地下库房。
一路上,韩昼和他的队员们看着沿途的战斗痕迹和尸体,不时发出低声的议论。
“我滴个乖乖……这一剑封喉,干净利落!”
“看那边!整个胸腔都被打穿了!这得是多大的力道?!”
“妈的……这王家到底是惹了哪路煞星……”
“哦。”
“是惹了青令啊!”
进入地下库房,吴升逐一打开那几个大箱子,向韩昼说明情况:
“韩队长,这一箱是查获的黄金,初步估算价值近十亿。”
“这一箱是罪证,心口血,数量约两千管。”
“这一箱是来历不明的丹药,需要谨慎处理。”
“这一箱是缴获的兵器。”
“等等,相关现场我已拍照取证,照片稍后传给你。”
韩昼一边听着,一边仔细查看着箱子里的东西,尤其是那满满一箱心口血,他的脸色变得十分凝重。
他让随行的文书人员详细记录,并与吴升完成了简单的交接文书签署。
吴升对这些人是否会私下克扣东西并不在意,他本人除了用手机拍下了《金刚不坏神功》的全部内容外,没有带走任何实物。
对于他而言,知识才是无价之宝。
交接完毕,吴升与韩昼等人点头示意后,便转身离开了王家大宅,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笼罩的山路中,他要去寻找藏匿在远处山林中的坐骑。
目送吴升离开后,库房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韩昼的一名副手终于忍不住,咂了咂嘴,低声爆了句粗口:“操!真他娘的生猛!一个人单枪匹马,端了这么大个窝点,这吴青令,到底是什么来头?!”
另一名队员看着满箱的心口血,心有余悸地接话:“妈的,这么多心口血!”
“得害了多少人?”
“幸亏来得及时,不然这六百多号人也得交代在这儿!吴青令这次真是功德无量!”
“何止是生猛?”韩昼深吸一口气,打断了众人的议论,他环顾着这地下密室和外面宅院的惨状,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感慨,“你们看看这现场,几乎是一路平推过来的!”
“对方连妖魔化的底牌都掀了,结果自爆了都!这小子……不,这位吴青令,实力深不可测啊,以后见到都客气点,咱们镇玄司,怕是又要出一位了不得的人物了。”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核心原因还是因为,镇玄司也有很多的外勤,这些外勤的人员很多都不算是正式的编制身份,不过这些外勤基本上都是本地人。
没办法。
只有本地人才了解本地人,即便镇玄司也必须要招收一些本地人,作为外勤才行。
像吴升这样核心考进来的,其实人数并不算多。
不过即便是外勤人员,其核心的要求也远远的超过一些城卫小队。
……
深夜,山野间。
吴升在山林中找到了安静等待的“踏雪”。
马儿见到主人归来,亲昵地凑上前,用头轻轻蹭了蹭吴升的手臂。
吴升抚了抚它光滑的鬃毛,随即翻身上马,轻夹马腹。
灵雎会意,立刻迈开稳健的步伐,载着吴升在夜色笼罩的山路上疾驰起来。
有这样一匹通人性的良驹代步,确实方便许多。
归途中,吴升的思绪落在自己的兵器上。
和光同尘剑品质极佳。
面对可能损伤剑体的高强度战斗时,他下意识地选择了保护这柄万花谷谷主所赠的宝剑。
结果便是柳寒胥给的那柄剑损毁严重……
“看来,确实需要去一趟天工坊了。”
吴升心中盘算,“不仅要重新打造一柄趁手的兵刃,也要顺便寻找《云罡剑典》的五品卷。”
这次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动用《云罡剑典》的外功,其展现出的穿透力与爆发力令他印象深刻。
这还仅仅是初窥门径的威力,若能得到后续功法,威力想必更为可观。
吴升对此抱有期待。
“回去后,可以向柳前辈申请一下。”他暗自思忖,身影逐渐消失在蜿蜒的山路尽头。
……
与此同时,云海之上,江临月独自驾驭着乌篷船,穿行在星河与云层之间。
她最终还是没忍住,拨通了好友陆清蘅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临月?”听筒里传来陆清蘅温婉的声音,带着一丝关切。
“清蘅,是我。”江临月语气轻松了些,“伯母的情况现在如何了?”
“多谢挂念,娘亲服下药后,情况已经稳定,转危为安了。”陆清蘅的声音中透着由衷的感激和一丝疲惫后的释然,“这次真的多亏了你,临月,若不是你及时相助……”
江临月打断了她的话,语气爽朗:“你我之间,何须客气,伯母安好便是最大的幸事。”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带着几分神秘的笑意:“清蘅,你猜我这次在外面,遇见谁了?”
陆清蘅此刻正身处万花谷一处清幽院落,相较于江临月这边已经入了夜,她那边夕阳的余晖洒在恬静侧脸上,依旧貌美。
她闻言微微一愣,思索片刻,柔声道:“遇见谁了?我猜不到呢。”
江临月不再卖关子,直接说道:“我遇见了吴升,吴青令。”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陆清蘅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喜响起:“吴青令?!真的吗?这天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是啊,我也觉得不可思议。”
江临月感慨道,“虽因规矩所限,具体情形不便细说,但确实与他有过一段并肩作战的经历。”
她刻意避开了任务细节和吴升的真实实力,只提及了共同行动。
陆清蘅听后,语气愈发柔和:“能与你并肩,想必吴青令定是表现不凡。”
“他为人正直沉稳,我是深有体会的。”
“此番缘分,当真奇妙。”
江临月深以为然,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清蘅,不瞒你说,经过此番接触,我才真正体会到你为何对他赞誉有加。”
“这位吴青令,年纪虽轻,但行事果决可靠,气度不凡。”
“与他相处,竟能让人心生一种难得的踏实感,假以时日,此子必非池中之物。”
她这番话发自内心。
在与吴升实际接触前,她虽听陆清蘅提过吴升相助之事,但感受并不深切。
此番亲身经历,她才真切感受到吴升那种超越年龄的沉稳与强大实力所带来的安全感。
这种安全感,不知是源于其镇玄司的身份,还是其深藏不露的修为,亦或二者兼有,此刻她也想不明白。
“还有清蘅,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我现在也非常苦恼周围的那些仕途之人么!”
“说实在的。”
“我现在也真的是非常头疼那一群人的,那一群人真的好市侩。”
“如果不是没办法。”
“我真的不想要走仕途,我也没真的觉得周围的那些走仕途的人会给我带来什么轻松感。”
“可这一次却不一样了。”
“原以为这一位同样相当刻薄的青令,结果却相当的可靠,这简直是让我匪夷所思的惊叹!”
而陆清蘅在电话另一端,听着好友对吴升的由衷称赞,唇角不由微微上扬,眼中流露出欣慰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他能得临月你如此评价,看来确是名不虚传。”
两位风格迥异却同样出色的女子,隔着遥远的距离,因为同一个人而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她们一个温婉如水,一个飒爽如风,此刻却都对那位年轻的镇玄司青令留下了深刻而积极的印象。
闲聊轻松。
畅快悠闲。
乌篷船继续在云海中航行,万花谷的院落也渐渐笼罩在暮色之中。
不过这两位女子的脑海中,却不约而同地浮现出那个青年身影,心中皆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