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寒风卷着碎雪拍在窗棂上,景仁宫宫的炭盆烧得正旺,宜修拢了拢暗绣银线的貂裘,指尖落在礼部新拟的《万寿节仪注》上,墨迹在暖光里泛着温润的黑。
“娘娘,钦天监刚递了折子,说万寿节那日是‘天恩黄道日’,只是辰时会飘些微雪,说是‘瑞雪贺寿’的吉兆。” 剪秋捧着暖炉进来,见宜修目光停在“百官朝贺”一项,又补充道,“内务府已让人在太和殿的丹陛上铺了红毡,还备了二十个炭盆,怕百官久立受寒。”
宜修没抬头,指尖点在“祭太庙”那栏:“昨天看的那套鎏金祭器,边角有些磨花了,让造办处连夜镀层新金。还有,太庙的石阶上要提前撒好炉灰,雪天路滑,别让抬祭品的内侍摔了。” 她忽然抬眼,鬓边的东珠在暖光里流转,“让御膳房把寿宴的单子改改,冬日里不宜多吃生冷,那道‘水晶虾冻’换了吧,换成‘佛跳墙’,用陈年花雕煨着,暖身又体面。”
廊下传来小太监的脚步声,捧着个锦盒进来:“娘娘,江南织造进的云锦寿字帐到了,说是在里面絮了白狐绒,最是御寒。”
宜修打开锦盒,指尖拂过帐边的银丝滚边:“帐顶的‘寿’字用金线绣,看着暖和些。” 她合上盒子,看向剪秋,“外藩使者的住处安排妥当了?听说漠北的王爷畏寒,让驿馆在他们房里多备两床驼毛褥子,炭要用上好的银骨炭,别让他们说咱们宫里慢待了人。”
窗外的雪下得密了些,檐角垂下的冰棱映着天光,像串水晶帘子。宜修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覆雪的宫墙:“让侍卫处把宫门口的积雪清干净,再撒层粗盐,免得结冰。还有,八旗护军营的巡逻,夜里要加派一倍人手,雪天里视线差,更得仔细。”
“是,奴才这就去吩咐。” 剪秋应道。
“对了,” 宜修转过身,语气轻缓却分明,“让乐部把《喜雪歌》的乐谱找出来,若是那日真下了雪,就让乐师们奏这个。”
“是,娘娘。”剪秋应声,旋即吩咐身旁的绘春:“你去传旨吧。”说罢上前一步,轻轻扶住宜修的手,温言劝道:“娘娘怀着身孕,最忌操劳,这些琐事交给下人便是。”一面说,一面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往软榻走去。
“本宫知道,但是还是不放心,后天便是万寿节,这可是陛下登基后的第一个万寿节,半点差错都不能有,必得确保万无一失才行。”
剪秋见她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忧虑,忙屈膝劝慰:“娘娘放心,先前拟定的仪轨已反复查验过三遍,各宫职司也都点派妥当,就连往来赏赐,也按着内务府册子逐件核过了。”
宜修微微颔首,目光落在案上那叠厚厚的仪程册子上,轻声问:“各宫位次都排妥当了?”
“回娘娘,已按位份高低排定,外臣命妇座次也用朱笔标清了,昨日特意请礼部侍郎亲核过,断不会错。”剪秋垂首回话,语气愈发恭谨。
宜修这才松了口气,手轻轻覆在小腹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缎面,声音缓了些:“罢了,你先去忙吧。本宫歇会儿,晚些时候,让他们把改好的单子呈上来便是。”
“是,娘娘。”剪秋屈膝应下,目光掠过她覆在小腹上的手,又轻声补了句,“您且安心歇着,底下人自会仔细盯着。奴婢这就去催着他们把单子改妥,晚些时辰再过来回话,绝不敢惊扰了您。”说罢,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晨光透过窗纱洒进景仁宫,宜修在剪秋的伺候下梳好了旗头,耳上坠着的东珠耳环衬得她面色温润。“娘娘,各宫娘娘都在正殿外候着了。”剪秋为她递上暖手炉。
“嗯。”宜修接过暖炉,腹中三月的胎儿已让她少了前些日子的顾虑,今日终是能如常受各宫请安。
踏入正殿,宜修在铺着软垫的主位上坐下,殿内瞬间安静下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金安。”各宫妃嫔整齐行礼,声音恭敬。
“免礼。”宜修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皇后的威仪。
“娘娘瞧着比前些日子精神多了,想来是胎像稳了,身子也舒坦了。”齐妃笑着说道,目光落在宜修的小腹上。
宜修轻轻抚了抚衣摆,缓缓开口:“太医说过了三月便无大碍。对了,万寿节还有半月,上保呈来的礼单我瞧了,各宫的贺礼都已备下?”
“可不是嘛!”华妃往前站了站,语气带着几分张扬,“这可是皇上登基后头一个万寿节,臣妾们自然要拿最好的东西出来。那些凑数的、缝补过的物件,哪好意思呈给皇上?”话落,眼角余光扫向甄嬛,带着几分轻蔑。
宜修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缓缓道:“皇上看重的是心意,不必过于讲究排场。若是贺礼还有要调整的,尽快让人报上来;没变动的,也仔细查查,别到时候出了错漏。”
“臣妾遵旨。”众妃齐声应下。
宜修放下茶盏,看着众人:“今日也没别的事,都退下吧。”
“臣妾等告退。”妃嫔们再次行礼,有序地退出了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