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的京城,北风卷着枯叶往胡同里钻,扑在四合院的木门上,“吱呀” 响了两声。
钟清清坐在正屋的八仙桌旁,手里翻着健力宝的订单账本,指尖在 “欧洲十万瓶” 那行字上顿了顿。
纸页边缘被她摸得发毛,这阵子来回算运费、算成本,这页纸早被翻得熟烂。
姜国栋从外面进来,军绿色大衣领上沾了层薄霜,他把裹得严严实实的提单袋往桌上一放,对钟清清说:“提单拿到了,运输队说明天一早装船,下个月到汉堡。
李科长跟我唠,说这批货要是卖得好,还会继续加订。”
钟清清抬头,见他耳尖冻得通红,起身从柜子里翻出条围巾,“先围上,别冻着。”
她伸手帮他把围巾绕在脖子上,指尖碰到他袖口磨破的地方,“这大衣袖口都毛了,回头我给你补补。”
姜国栋笑了,露出点虎牙,凑到火炉边烘手:“补啥,还能穿。你刚说的定居京城,我琢磨着也对 —— 你看这四合院,自住一间,清璞阁放一间,健力宝办事处占一间,正好。再来回跑羊城鹏城,你这身子也扛不住。”
“就是底下的摊子得有人盯。” 钟清清倒了杯灵泉茶递过去,杯沿还留着上次摔的小豁口,“张婶在鹏城总厂待惯了,工人都服她,新榨糖机她也懂,让她回去最稳当,而且她家在羊城,比较想离家近的地方工作;
就是清璞阁,如果婉宜姐和我们留在京城,羊城还是要有个店长,好管理。我没合适的人选,你呢?”
话音刚落,坐在角落的秦婉宜忽然动了动,手里攥着的布包带都快绞变形了。
她抬头时眼尾有点红,声音放得轻:“清清,现在咱们定了住京城,清璞阁总不能没人管,我想先回去一阵子,跟石师傅学俩月,再带个新店长出来,等顺了手,我再回京城帮你,行不?”
钟清清想了想,觉得这个方案是最优解了。
“这来回跑多折腾?你还有布料店呢,哪能让你这么累。”
“不累的。” 秦婉宜连忙摇头,从布包里掏出个磨破边的小本子,纸页上记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你看,我都记着呢。布料店有个叫阿娟的小姑娘,跟着我两年了,张姨要的碎花布、李婶爱穿的斜纹棉,她都门儿清。
就是阿娟妈前些日子住院,她手头紧,我想早点教她盘账、进货,等她能独当一面了,也能多挣点。还有我那两套房子,,空着怪可惜的,回去正好挂中介租出去,要求爱干净,每月二十块就行,还能给阿娟多补点工资。”
姜国栋在旁边听着,把刚烘热的手往口袋里揣了揣,怕热气散了:“婉宜,你这心思细,就是别太急。石师傅手里有不少老规矩,比如老主顾订玉器要留三分料,怕雕坏了能改,这些得慢慢学。要是在羊城缺人手,我让羊城军区那老战友搭把手,他在越秀那边熟,找中介、找租客都方便,少走弯路。”
秦婉宜把小本子往怀里拢了拢,眼里亮了点:“谢谢姜哥。其实我还怕带不好新店长,有石师傅在,再加上你们帮衬,应该没问题。就是…… 我走了,你这边古董鉴定的事,要不要先让马先生多来几趟?”
“你放心,马先生上周还跟我念叨,说有批清代玉牌想带来让你瞧瞧,等你回来正好学。”
钟清清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那你路上多带件厚衣裳,羊城早晚也凉了,别跟上次似的,冻得咳嗽。”
周伟在旁边早坐不住了,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青石板上划得 “刺啦” 响:“婉宜!姜哥,你们留京城,我也想留下!”
正说着,张婶端着羊肉汤进来,围裙上还沾着面粉 —— 刚才在厨房揉面,听说他们聊正事,赶紧把汤端过来。
“婉宜要回羊城?” 她把汤碗往桌上放,热气裹着肉香飘满屋子,“那我……钟小姐,我这边是不是也要回去了?饮料厂那边堆了很多工作要处理。”
话题到这,钟清清也顺势把张婶的工作安排好。
“张婶,您家在羊城,考虑家庭和鹏城总厂。您的工作以后以鹏城的为主,京城开分厂的话,我们在招聘一些人手?我和国栋每月定期去巡,平时有什么事情也可以电话沟通。现在厂子越做越,我们大家一起学习,你管生产,销售这块我和国栋会安排,总厂的销售人员也会招录一些。分摊一下您的业绩压力,您看可以吗?”
张婶听了,这安排正是她希望的。销售是她的弱项,但是技术生产她可不输其他人。
几人聊好工作方面的事情以后,都安心吃饭了。
钟清清接过汤碗,给秦婉宜舀了勺肉:“快尝尝,张婶炖了俩钟头,烂得很。”
姜国栋也端起碗,喝了口汤,咂咂嘴:“还是张婶炖的香。咱们以后要吃张婶的菜,可不能随时了。”
张婶听了,说:“这有什么难的,你们每个月去鹏城,我做给你们吃!”
秦婉宜捧着热汤碗,手慢慢暖了,心里也热烘烘的。她低头喝了口汤,羊肉炖得酥烂,连骨头缝里都浸着香味 —— 这四合院的日子,不像是做生意的据点,倒像个家,每个人都想着帮衬彼此,连一句叮嘱都裹着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