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
狐皇的声音空灵缥缈,似从九天之外传来,却带着一种直接叩击灵魂本源的冰冷审视,
“翻云覆雨,搅动南疆,将这潭水搅得如此浑浊,甚至将那拙劣的脏水泼到本皇身上…你的胆子,倒是不小。”
陈枭周身混沌气息微微流转,如同无形的屏障,将对方那无声无息渗透过来的精神探查之力轻易隔绝在外,面色古井无波:“狐皇御驾亲临,就只是为了来说这句人尽皆知的废话?”
狐皇的化身微微一顿,光晕下的面容似乎因他这毫不掩饰的顶撞与漠然,闪过一丝极细微的讶异,随即,那朦胧光晕之下,唇角仿佛勾起了一抹意味难明的弧度。
“很好。”
她轻轻吐出两个字,声音依旧平淡,却仿佛带着某种沉重的分量,
“悠悠万载岁月,已然许久未曾有人族,敢如此对本皇说话了。”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那尸横遍野,妖血浸土的惨烈战场,语气依旧空灵,却多了一丝悠远之意,仿佛透过眼前这血腥的厮杀,看到了无比久远时代的风云变幻。
“这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众生视为棋子,视规则如无物的冷酷手段…倒让本皇,想起了一位故人。”
陈枭眼神微不可察地一动:“故人?”
狐皇却并未直接回答他的疑问,她的目光重新聚焦于陈枭身上,变得愈发深邃,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血肉,直抵其力量最核心的本源。
“你的身上缠绕着一股令人本能厌恶的气息。”
她缓缓说道,语气中带着一种源自古老血脉深处的嫌恶与警惕,
“混乱,贪婪,仿佛要吞噬天地万物的饥渴…像极了那些早已被时光长河埋葬,不该存于现世的古老蛀虫。但奇怪的是,其中又夹杂着一丝纯粹而冰冷的终结之意,这倒是颇为新鲜。”
她微微偏头,光晕下的面容似乎流露出一丝陷入遥远回忆的缥缈,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嘲讽。
“想当年,那个男人,他的力量是极致的‘破’,是一往无前、碾碎一切的‘力’与‘势’。虽令人憎恨,却也算得上堂堂正正,光明磊落。”
“而你…”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泉击石,
“藏匿于阴谋之后,玩弄人心于股掌,汲取万物精华乃至死气怨念更像是一条游弋于深渊阴影之中的毒蛇。你所踏足的,绝非他那条纯粹之路。”
陈枭面对这位存活了不知多少岁月、见证过武帝时代的古老皇者的评价,神色未有半分动摇:
“大道三千,各取一径。他是他,我是我。至于所用手段…只要行之有效,便足矣。”
狐皇闻言,周身的朦胧光晕与迷雾微微波动,发出一声意味难明的轻笑,那笑声空灵悦耳,却听不出丝毫喜怒情绪。
“好一个‘行之有效便足矣’。”她缓缓向前飘近,无视了下方的尸山血海,一只纤纤玉手自广袖中探出,指尖凝聚起一点能勾动生灵最深层欲望,编织最甜蜜也最绝望梦魇的粉红色光芒。
“那就让本皇亲自掂量一下,你这条毒蛇的毒牙,究竟够不够锋利。”
指尖轻点,那一点惑心光芒瞬间跨越空间距离,直刺陈枭眉心,狐族神通——惑心指。
此指无声无息,却直指道心最脆弱之处,凶险异常。
陈枭瞳孔微缩,正欲全力催动混沌劫指迎击,
“咻!”
恰在此时,一道炽烈无比,蕴含着煌煌正气与破邪诛魔意志的金色流光,如同撕裂昏暝的旭日初晖,骤然从另一个方向疾射而至,其目标,直指狐皇化身。
“妖孽!安敢欺我人族英杰。”
一声清朗而蕴含威严的呵斥声,道音轰鸣,滚滚传来。
狐皇化身秀眉微蹙,不得不分心应对,另一只衣袖轻盈拂动,一股看似柔和却坚韧无比的迷雾凭空涌出,精准地挡向那道威势惊人的金色流光。
“噗!”
金光与迷雾于半空中轰然对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随即两相湮灭,爆散成漫天光点与流雾。
然而,这一瞬的分心干扰,已让狐皇点向陈枭的惑心指力出现了极其细微却致命的凝滞。
陈枭何等人物,对战机把握妙到毫巅,岂会错过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体内混沌源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腾咆哮,混沌劫指威力轰然爆发。
“嘭!”
狐皇化身指尖那一点粉红色的惑心光芒,竟被这骤然爆发的、蕴含着吞噬与寂灭双重特性的灰蒙蒙指劲硬生生震散。
她那道凝练的神念化身亦随之微微一晃,向后飘退半步,周身缭绕的光晕与迷雾剧烈波动了一下。
陈枭也借势向后飘退丈许,强行压下体内因硬撼皇级之力而翻腾不休的气血,冰冷的目光如利剑般射向金光来袭之处。
只见不远处的空中,一名身着月白道袍、手持玉柄拂尘、面容清癯古朴的中年道人,正脚踏祥云而立,周身有清正之气缭绕,涤荡妖氛,正是那昆仑仙宗使者——清虚子。
他此刻面色肃穆,目光先是极其复杂地扫过陈枭,其中蕴含着审视、疑虑、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
随即更多的目光则投向了狐皇化身,朗声开口,声音如同蕴含着天地正气:“青丘狐皇,以你万金之躯、皇者之尊,如此欺凌我人族一位后辈修士,未免太过有失身份了吧?”
狐皇化身稳住身形,光晕下的眸光冷冷瞥向清虚子,其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深深的忌惮。
“昆仑的人…”
她的声音空灵依旧,却带上了刺骨的寒意,
“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般令人作呕的…伪善姿态。”
随即,她的目光再次落回陈枭身上,那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时空,落在了无比久远,已然尘封的过去,带着一种洞悉了万古隐秘的了然。
“本皇…大概知道你是谁了…”
她的声音变得幽深而缥缈,如同自历史长河的源头传来,
“或者说…你所继承的,究竟是属于谁的道路了…”
“那个男人,以绝对的力量破灭万法,最终镇压了我那痴心妄想的姐姐…而你身上这股令人作呕的混沌吞噬之力,这般饥不择食、融汇万物的特性…倒是像极了另一个早已被岁月遗忘的、更加古老也更加…不祥的存在…”
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那戛然而止的话语,却仿佛蕴含着千钧之重,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足以颠覆认知的隐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