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武器库的寒铁味里抽出身，项尘的袖口还沾着点未散尽的金属碎屑，就被项少龙引着拐进了旁边一道不起眼的石门。门轴转动时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像是怕惊扰了里头的什么，跟方才在武器库摆弄玄铁长刀时的铿锵比起来，竟透着股难得的静谧。
“这修炼室藏得倒深，”项尘抬手掸了掸袖口，目光已经越过项少龙的肩头，往门内探去。入眼先是一片浅淡的银辉，不是火把或夜明珠的亮，倒像是清晨雾里揉碎的星光，轻轻浅浅地裹在空气里。待走得近了，才发现那光竟来自地面——整间修炼室的地面不是寻常的青石板，而是铺着一层泛着暗纹的墨玉，那些暗纹像是天生长在玉里的脉络，此刻正缠着细碎的银芒，顺着纹路缓缓流动，看着就跟活过来似的。
项少龙先一步跨进门，脚刚落在墨玉地上，就轻轻“嗯”了一声：“聚灵阵已经启了三日，玄气该养得差不多了。”他说着抬手往头顶指了指，项尘顺着他的手势抬头，才看清屋顶的玄机——屋顶不是封死的，而是用数十块半透明的水云石拼出的穹顶，天光透过石面洒下来，落在地面的暗纹上，竟让那些银芒又亮了几分。更奇的是，穹顶正中央悬着一枚拳头大的玉珠，玉珠表面没有任何雕饰，却在缓缓吞吐着一缕缕浅青色的气，那气刚一离开玉珠，就被地面的暗纹引着，顺着纹路绕成了一圈圈淡青色的漩涡，落在两人周围。
“这就是天地玄气？”项尘忍不住伸了伸手，指尖刚碰到一缕浅青色的气，就觉一股清凉顺着指尖往骨子里钻，不是寒冬腊月的冷，倒像是刚从山涧里舀起的泉水，带着点草木的清甜味，顺着经脉往胳膊肘窜。他忍不住缩了缩手指，笑着道：“比在外头修炼时浓了至少三倍，吸一口都觉得经脉里舒服。”
项少龙已经走到修炼室中央的位置，那里的墨玉暗纹最密，银芒也最亮，他转过身时，衣角扫过地面，竟带起了一丝极淡的玄气涟漪：“当年建这修炼室时，用的是西疆的寒墨玉，能锁住玄气不流失；顶上的水云石是东海采的，能引天光入阵，给聚灵阵补力。你过来，就坐我对面，这里是阵眼旁的聚气点，玄气最纯。”
项尘应了声，几步走到项少龙对面，刚要盘腿坐下，就觉膝盖碰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低头一看，竟是铺在墨玉地上的一层白绒毯，绒毯是用雪域的雪蚕丝织的，摸着手感软得像云，还带着点温温的暖意，刚好抵掉了墨玉的微凉。“倒想得周到，”项尘笑着坐下，指尖无意识地蹭了蹭绒毯，目光却又被地面的暗纹吸了过去——那些银芒绕着他的脚踝转了半圈，像是好奇似的，轻轻碰了碰他的裤脚，然后又顺着纹路溜回了阵眼。
项少龙已经调整好了坐姿，双腿盘起，脊背挺得笔直，双手轻轻搭在膝盖上，掌心朝上，像是托着什么。他看项尘还在打量四周，便轻声道：“别分心，先感受玄气的流向。聚灵阵的玄气是顺着暗纹转的，你跟着它的节奏吐纳，比硬吸要省劲得多。”
项尘闻言收了目光，闭上眼睛。刚一闭眼，耳边就多了点细微的声响——不是风声，也不是石缝里的虫鸣，倒像是无数根细针在轻轻戳着空气，“沙沙”的，很轻，却很清晰。他知道这是玄气流动的声音，便试着放慢呼吸，把注意力放在鼻尖。
第一口吸气，就觉那股清清凉凉的玄气顺着鼻腔滑了进去，比方才用手指碰时更浓，像是含了一口掺了露水的薄荷茶，从喉咙一路凉到胸口。他照着《仙秦玄气诀》里的法子，试着引导这股玄气往丹田走——玄气刚到胸口，就有点“不听话”，顺着经脉往左臂窜去，胳膊肘处还隐隐有点发麻。
“别急，”项少龙的声音适时传来，很轻，却稳得很，“《仙秦玄气诀》讲究‘顺气而走’，玄气往哪窜，你就顺着它走，等它绕经脉转一圈，自然会往丹田去。硬拽反而容易伤经脉。”
项尘听了，便松了劲，不再刻意去拉那股玄气。果然，那股浅青色的玄气在左臂经脉里绕了个弯，又顺着肩膀往下，过了腰腹，真就往丹田的方向飘去。等它终于落到丹田时，项尘竟觉丹田像是被温水泡了一下，暖融融的，舒服得忍不住想叹气。
“这就对了，”项少龙的声音里带了点笑意，“再试一次，这次把呼吸放得更慢些，让玄气多留会儿。”
项尘点点头，又深吸了一口气。这次他没急着引导，而是让玄气先在鼻腔里打了个转，再慢慢往下走。玄气过喉咙时，他甚至能“看”到它的样子——不是实实的气团，倒像是一缕缕极细的青丝线，顺着经脉的纹路贴在管壁上，滑过的地方，经脉像是被清泉水洗过，之前练剑时积下的酸胀感竟淡了不少。
等第二股玄气也落进丹田，项尘明显觉出不一样了——丹田像是个半满的陶罐，之前在外头修炼时，每次只能往里添一勺水，如今这聚灵阵里的玄气，一勺抵得上外头三勺，才两口下去，陶罐就有了要满的迹象，微微胀得发暖。
他不敢怠慢，赶紧照着《仙秦玄气诀》的口诀，让丹田的玄气转起来。刚开始转得慢，像是刚上磨的驴，一步一挪；转了两圈后，速度渐渐快了起来，玄气团也从一开始的淡青色，慢慢染上了点深青，看着更凝实了些。
“嗯？”项少龙的声音忽然轻咦了一声，项尘能感觉到对面传来一道淡淡的目光，却没敢睁眼——他正忙着稳住丹田的玄气，生怕一分心就乱了节奏。
“你的玄气运转速度，比上次快了近一成，”项少龙的声音里带着点惊讶，“看来前几日在武器库练剑，倒是把经脉打通了不少。”
项尘心里一喜，手上的劲却没松。他能清晰地“感”到，丹田的玄气团在越转越快，每转一圈，就有一缕新的玄气从聚灵阵里飘进来，融进团里。刚开始只是一缕缕细丝线，后来竟成了细细的水流，顺着经脉往丹田灌——他甚至能听到玄气在经脉里流动的声音，“哗啦啦”的，像是山涧里的小溪，顺着沟壑往下淌。
不知过了多久，项尘忽然觉出丹田的暖意变了——不再是温温的，而是渐渐热了起来，像是揣了个小火炉。他心里一动，知道这是玄气积得差不多了，要开始冲击玄气境后期的屏障了。
他赶紧收了心神，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丹田的玄气团上。按照《仙秦玄气诀》里说的，冲击后期时，得让玄气团先在丹田压缩，压得越凝实，冲击时越有力。项尘试着收紧丹田，玄气团果然开始慢慢缩小，颜色也从深青变成了墨青，表面甚至泛起了点细碎的光，像是裹了层碎钻。
“稳住，别慌，”项少龙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这次比之前沉了些，“屏障在丹田右侧三寸的地方，等玄气团压到核桃大小，就往那边冲，一次冲不破就退回来再压，别硬来。”
项尘应了声，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尖掐着个剑诀的印子——这是他练剑时养成的习惯，一使劲就会不自觉地捏诀，倒像是能借上剑的劲似的。
玄气团越压越小，丹田的热度也越来越高，甚至有点发烫。项尘额角开始冒冷汗，不是累的，是紧张——上次在城外修炼时，他试过一次冲击后期，结果玄气团没压好，刚碰到屏障就散了，还震得经脉疼了好几天。
“呼——”他深吐了一口气，把脑子里的杂念都赶出去，只盯着那枚核桃大小的玄气团。等感觉玄气团的硬度差不多了，他猛地用意念一推：“去！”
玄气团像颗出膛的子弹，“嗖”地一下往丹田右侧冲去。刚碰到那层无形的屏障，就传来“砰”的一声轻响——不是真的听见，是在经脉里感觉到的震动。项尘只觉丹田像是被人用拳头捶了一下，一阵酸麻感顺着经脉往四肢窜，玄气团也被震得退了回来，散了小半。
“没事，”项少龙的声音及时安抚道，“第一次都这样，屏障比你想的要韧。再把玄气团聚起来，这次多裹点聚灵阵的玄气，冲的时候慢一点，贴着屏障转半圈再发力。”
项尘点点头，没敢歇着，赶紧把散掉的玄气收回来，重新往玄气团里揉。这次他学乖了，没把玄气团压得太硬，反而留了点韧劲，还特意引了些聚灵阵里的新鲜玄气裹在外面，让玄气团看着像个裹了青纱的小球。
等重新聚好，项尘没急着冲，而是照着项少龙说的，先让玄气团往屏障靠过去。玄气团刚碰到屏障，他就用意念带着它，顺着屏障的边缘慢慢转——转的时候能清晰地感觉到，屏障不是平的，而是有点弧度，像是个浅浅的碗，扣在丹田旁边。
转了半圈，项尘忽然觉出屏障上有个地方的阻力小了点——不是很明显，就像是碗沿上有个小小的缺口。他心里一喜，赶紧把玄气团往那个缺口凑过去，然后猛地发力：“冲！”
这次的动静比刚才小，没有“砰”的震动，反而像是捅破了一层窗户纸——玄气团顺着那个缺口滑了进去，没遇到半点阻力。紧接着，项尘就觉丹田像是突然被打开了一道闸门，聚灵阵里的玄气像是疯了似的往丹田涌，不是之前的细水流，而是成了一道小瀑布，“哗啦啦”地灌进来。
“成了！”项少龙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赶紧引导玄气填丹田，别让它跑了！”
项尘哪敢怠慢，赶紧用意念稳住涌进来的玄气，让它们顺着丹田的纹路慢慢填。之前半满的陶罐，此刻像是被打开了口子，玄气往里灌的速度越来越快，丹田的胀痛感也越来越明显，但这种疼是舒服的——就像是久旱的田终于浇上了水，每一寸经脉都在“喝”着玄气，之前练剑时积下的疲惫，此刻竟像被水冲过的沙子，一点点散了去。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在往上走——玄气境中期的界限像是一层薄纸，刚才玄气团冲过屏障时，那层纸就破了，现在他的修为正稳稳地往后期爬，每爬一分，丹田的玄气就凝实一分，经脉也像是被撑宽了点，之前觉得窄的地方，现在玄气走过去竟顺畅了不少。
不知过了多久，涌进来的玄气终于慢了下来，丹田也填得差不多了，那种胀痛感渐渐变成了温温的暖意。项尘慢慢松了劲，玄气团在丹田中央重新转起来，这次转得比之前稳多了，颜色也变成了深墨青，表面的光更亮，看着竟像是一颗小小的青丹。
“睁开眼看看吧，”项少龙的声音传来，项尘缓缓睁开眼，先看到的是对面的项少龙——他不知何时已经收了功，正坐在那里看着自己，嘴角带着点笑意。再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竟泛着淡淡的青芒，不是很亮，却很清晰，像是蒙了层薄纱。
“这就是玄气境后期？”项尘抬起手，轻轻挥了挥，能感觉到玄气顺着指尖往外飘，比之前灵动多了，甚至能凭着意念，让指尖的青芒聚成个小小的气团。
项少龙点点头，抬手往旁边的墨玉地上指了指：“你看地面的暗纹。”项尘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才发现刚才自己坐着的地方，那些墨玉暗纹的银芒竟比其他地方亮了不少，甚至有几缕银芒还缠着玄气，绕着他的裤脚转了圈，像是在跟他亲近似的。
“聚灵阵有灵性，”项少龙解释道，“谁在这儿突破，它就会多往谁那边送点玄气，算是给你的‘贺礼’。”他说着站起身，活动了下肩膀，骨骼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你这次突破比我预想的快，看来《仙秦玄气诀》你是真练透了。”
项尘也跟着站起来，刚一站稳，就觉浑身轻飘飘的，像是脚下踩着云——不是虚浮的飘，是浑身经脉通畅后的轻快，之前练剑时沉得发僵的胳膊，此刻挥起来竟毫不费力。他忍不住试着挥了下拳，拳头上裹着淡淡的玄气，打在空气里竟发出“呼”的一声响，比之前有力多了。
“感觉怎么样？”项少龙笑着问，目光落在他的拳头上，“玄气境后期的玄气，比中期凝实三倍，用剑的时候能裹在剑身上，砍玄铁都能省劲。”
“何止省劲，”项尘笑着活动了下手腕，“我现在觉得，就算再跟上次那只玄铁兽打，也能比上次快半柱香解决它。”
项少龙听了，忍不住笑出声：“你这性子还是这么急。刚突破得稳住境界，别忙着找人打架。接下来三日你都来这儿修炼，把后期的底子扎牢了，免得往后修炼时出岔子。”
项尘点点头，目光又落回地面的暗纹上——那些银芒还在缓缓流动，聚灵阵里的玄气也还在轻轻飘着，裹在身上像层暖纱。他忽然觉得，这修炼室倒像是个藏着宝贝的窝，外头是武器库的冷硬，里头却是满室的玄气与暖意，倒让人舍不得离开了。
“对了，”项少龙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道，“明日我把《玄气剑法》的后半部给你带来，你突破到后期，刚好能练后面的几招。那几招得用后期的玄气才能催动，之前教你前半部时，还怕你玄气不够。”
项尘眼睛一亮：“真的？那太好了！上次练《玄气剑法》的第三招时，总觉得玄气跟不上，这下刚好能补上！”
项少龙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急什么，先把今日的境界稳住再说。走，先出去吃点东西，修炼了这么久，肚子该饿了。”
项尘这才觉出饿来——从进修炼室到现在，少说也过了两个时辰，肚子里早就空了。他跟着项少龙往门口走，脚踩在墨玉地上，还能感觉到暗纹里的银芒轻轻蹭着他的鞋底，像是在挽留似的。
“下次再来，可得多待会儿，”项尘回头看了一眼修炼室中央的聚气点，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明日的修炼计划，“争取把《仙秦玄气诀》再往上提一提，说不定还能摸到后期巅峰的边。”
项少龙听了，忍不住笑：“你这小子，刚突破就想着巅峰了？也行，有冲劲是好的。不过记住，修炼这事儿，慢就是快，别太急着求进。”
项尘应了声，跟着项少龙走出石门。门轴再次“吱呀”一声合上，把满室的玄气与银芒关在里头，只留了点淡淡的清甜味在门外，绕着两人的衣角，像是在等着明日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