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油灯燃得有些发虚，灯芯偶尔爆出个火星，把桌面上的影子晃得跟水里的波纹似的。项尘坐在木凳上，左臂伸直搁在桌角，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那股子疼不是普通刀伤的锐痛，是带着凉意的滞涩感，像有根冰针在肉里慢慢钻，连指尖都有点发麻。
“先别动，清邪水刚敷上，得等会儿再涂玄气液。”阿木蹲在他旁边，手里捧着个陶碗，碗里的清邪水泛着淡绿色的微光，沾在棉絮上，一碰到伤口就“滋啦”冒白烟。他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棉絮擦过伤口边缘时，还特意抬头看了眼项尘的脸色，“忍忍，这逆时之力缠着皮肉，不清干净的话，玄气液也没法渗进去。”
项尘点点头，咬着牙没吭声，只是指节把桌沿攥得发白。他能清晰感觉到，清邪水碰到伤口的瞬间，那股凉意里的“滞涩”在反抗，像活物似的往肉里缩，引得伤口周围的皮肤都绷紧了，起了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小墨坐在对面的床上，手里转着短柄斧，眼神直勾勾盯着项尘的伤口，急得嘴角都抿成了一条线：“这鬼面的破匕首也太邪门了！砍一下还带‘后遗症’，早知道刚才就算被滞住，也得一斧子劈他胳膊！”
“你那斧子连他的黑袍都碰不到，还劈胳膊？”墨渊从布包里翻出个木盒，说话时没抬头，手指在盒面上的墨家纹路里摩挲着，“上次在巷子里，你挥斧子的速度慢得跟老黄牛拉车似的，人家鬼面走三步，你才能抬一下手。”
小墨脸一红，把斧子往床上一扔：“那不是被逆时术坑了嘛！要是正常打，我……”
“没有‘要是’。”项尘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哑，却把话头截得很稳，“鬼面的能力核心不在匕首，在逆时术和那颗时空核心。刚才阿木说伤口里有逆时之力，说明他的术法能附着在武器上，就算躲过匕首，被他的术法扫到，估计也得跟现在一样。”
墨渊这才打开木盒，里面铺着深蓝色的绒布，放着个琉璃瓶，瓶里的玄气液是透亮的金色，晃一下能看到细碎的光在里面飘。他捏着瓶子往陶碟里倒了点，玄气液刚接触碟底，就散发出淡淡的暖香，像晒透了的草药混着松针的味道。“项尘说得对，我们得先把鬼面的能力拆透，不然下次再遇着，还是要吃亏。”他把陶碟推到阿木面前，抬头看向项尘，“你跟他正面交手，最直观的感受是什么？除了‘慢’，还有别的吗？”
项尘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回忆巷子里的场景。玄铁枪被时裂刃穿透的触感还在手里留着——不是金属被砍断的“硬抗”，是像穿过了一层雾，匕首碰到枪杆时，他甚至没感觉到撞击力，只看到枪杆上突然多了个洞，然后胳膊就疼了。“逆时术不是‘停止’时间，是‘拉慢’，而且是针对性的。”他睁开眼，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用龙血和枪魂抵抗的时候，能感觉到那股‘慢’的力量在排斥龙血，对枪魂的红光也有点忌惮。还有，他自己不受影响，甚至能在我们被慢住的时候，保持正常速度——这说明他能控制逆时术的范围，核心就是他手里那颗蓝色的时空核心。”
“范围控制……”墨渊摸了摸下巴，从布包里掏出张羊皮纸，用炭笔在上面画了个圈，圈里点了个小点，“墨家典籍里提过‘时空偏折’，说要是能掌控时空能量，就能在特定区域改变时间流速。但这种术法很耗能量，正常情况下撑不过一炷香，可刚才鬼面用了快两炷香，还能有余力用匕首偷袭——说明那颗核心能给他补能量，相当于他的‘充电宝’。”
阿木已经把玄气液涂在了项尘的伤口上，金色的液体碰到伤口时，项尘明显松了口气，眉头也舒展了点。“玄气液渗进去了，”阿木看着伤口边缘的红肿慢慢消退，松了口气，“逆时之力在被压下去，不过得用布条缠紧，让玄气液慢慢发挥作用。”他从包里拿出干净的麻布，一圈圈绕在项尘的胳膊上，缠到第三圈时，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项尘低头看过去。
阿木指着玄铁枪——那杆枪靠在桌腿边，枪杆上被时裂刃穿透的洞，此刻正泛着淡淡的红光，像有团小火苗在洞里烧。更奇怪的是，洞的边缘在慢慢收缩，原本能塞进手指的洞，现在只剩下个指甲盖大小的缝，红光顺着缝往外渗，把周围的玄铁都染得暖烘烘的。“枪……枪在自己修？”小墨凑过去，伸手想碰，又被项尘拦住了。
“别碰，是枪魂。”项尘伸出没受伤的右手，指尖刚碰到枪杆，就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暖意顺着指尖往上爬，像水流似的融进胳膊里，连伤口的疼都轻了不少。他能“听”到枪魂的声音——不是真的听见，是意念里的共鸣，像低沉的龙吟，带着点愤怒，又有点急切，像是在跟他说“还没好，还能打”。“之前在巷子里，我用枪魂的红光对抗逆时术，可能让它跟我更贴了。”项尘握紧枪杆，红光瞬间亮了点，洞又缩小了一圈，“现在它能自己修复枪身，说不定以后还能帮我挡点术法。”
墨渊走过来，蹲在玄铁枪旁边，指尖离枪杆还有半寸，就感觉到了暖意。他眼神里闪过点惊讶：“墨家造过不少神兵，但能‘自主修复’的，只有传说中的‘镇岳鼎’。枪魂能做到这个，说明它跟你的血脉已经绑定了——龙血养着枪魂，枪魂护着你，以后你用枪的力量，应该能更强。”
小墨拍了下手：“那不是好事嘛！下次再遇着鬼面，项大哥用枪魂的红光怼他的逆时术，我趁机劈他的核心，阿木再用机关弩射他眼睛，墨渊你……你就放机关绊他！”
“想得倒美。”墨渊白了他一眼，把羊皮纸折起来收好，“鬼面不是傻子，吃过一次亏，下次肯定会防着枪魂的红光。而且他手里有核心，能补能量，我们耗不过他。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我们没人能正面扛住他的逆时术，更别说抢核心了。”
这话一出，屋里的气氛瞬间沉了下来。小墨挠了挠头，没再说话；阿木收拾着陶碗和棉絮，动作也慢了下来；项尘摩挲着玄铁枪的枪杆，红光还在慢慢修复枪洞，可他心里清楚，就算枪修好了，没破解逆时术的办法，下次还是会陷入被动。
“项少龙。”
突然，墨渊开口说了这三个字，声音不大，却让屋里所有人都抬起了头。他看着项尘，眼神很亮：“墨家的眼线三天前传过消息，说在骊山附近看到过一个用盘龙戟的人，腰间挂着块玄玉，玉上刻着‘项’字——那是项少龙的标记，当年他帮墨家修过水渠，我见过那块玉。”
项尘的眼睛瞬间亮了：“你确定是他？”
“八九不离十。”墨渊从布包里拿出个小竹筒，倒出卷纸条，纸条上是墨家的密文，他展开给项尘看，“眼线说那人能单手劈开山石，戟法里带着龙气，跟传闻里项少龙的‘盘龙戟法’一模一样。而且他在打听逆时盟的消息，好像也在找核心。”
小墨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那还等什么！明天就去骊山找他啊！项少龙可是能跟逆时盟盟主对着干的人，有他帮忙，还怕搞不定鬼面？”
“急什么。”墨渊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下，“骊山那么大，光靠我们四个瞎找，跟大海捞针似的。而且眼线说，项少龙好像在找骊山深处的‘时空锚点’，那地方是墨家记载的‘时空薄弱区’，逆时盟说不定也会去——我们得先规划路线，还要准备足够的物资，清邪水和玄气液都不多了，得去咸阳城的墨家分舵补点货。”
阿木点点头：“还有破时草，项尘伤口里的逆时之力只是被压制，没彻底清除，得用破时草熬药敷，不然伤口会反复疼，还会影响手臂的力气。墨家分舵里应该有存货，上次我去领过。”
项尘站起身，活动了下没受伤的右臂，感觉浑身的力气慢慢回来了。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外面的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咸阳城的街道上空荡荡的，连个灯笼都没有，只有远处偶尔传来一声模糊的狗叫，很快又没了声息。“逆时盟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他回头看向众人，眼神很坚定，“鬼面带着核心回去，肯定会加速启动计划，说不定已经在找启动最终阵法的东西了。我们明天一早先去墨家分舵，补完物资就去骊山，争取三天内找到项少龙。”
“好！”小墨第一个应下来，把短柄斧扛在肩上，“明天我来守夜，你们早点睡，保证没人能偷偷摸进来！”
墨渊笑了笑，没戳破他上次守夜差点睡着的事，只是把琉璃瓶放回木盒里：“今晚轮流守夜，我值上半夜，小墨值下半夜，阿木和项尘早点休息，尤其是项尘，玄气液要靠睡眠时慢慢渗进伤口，养足精神明天才能赶路。”
众人都没意见，各自收拾了下，就准备歇下。项尘躺在床上，左臂不能动，只能侧着身，玄铁枪就放在枕头边，枪杆上的红光还在微微闪着，像个小灯笼，把周围的黑暗照得暖融融的。他能感觉到枪魂的共鸣，比之前更清晰了——不是愤怒，是安稳，像伙伴在身边陪着他。
迷迷糊糊间，他好像听到了龙吟声，不是玄铁枪里的低沉共鸣，是更响亮、更磅礴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猛地睁开眼，窗外还是一片漆黑，龙吟声也消失了，只有玄铁枪的红光还在闪。“是错觉吗？”他摸了摸枪杆，红光好像更亮了点，枪杆上的洞已经快愈合了，只剩下一道浅浅的印子，“还是枪魂在跟我传递什么？”
他没再多想，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这一夜很安静，除了小墨下半夜守夜时打了几声呼噜，没再发生别的事。天刚蒙蒙亮，墨渊就叫醒了众人，客栈老板已经准备好了早饭，是热腾腾的米粥和烙饼，还有一碟咸菜。老板把早饭端上来时，脸色比昨晚好多了，只是说话还是有点小声：“客官，你们今天要走啊？外面……外面好像比昨天安全点了，刚才看到有巡逻的士兵过去了。”
“嗯，要去骊山办事。”墨渊递给老板几个铜板，“麻烦你帮我们准备两匹马来，我们给钱。”
老板赶紧摆手：“不用不用，马我这就去牵，不收钱！你们能敢在城里走，就是帮我们老百姓了，这点小事不算什么。”说完，他就匆匆跑出去牵马了。
项尘喝着米粥，感觉左臂的疼痛轻了不少，玄气液确实起作用了，只是偶尔还会有一丝凉意窜过，提醒他伤口里还有逆时之力没清干净。“等找到破时草，就能彻底好了。”阿木坐在他旁边，递给他一张烙饼，“墨家分舵在城东，离这里不远，骑马半个时辰就能到。”
很快，老板就牵来了两匹马，都是壮实的枣红马，马鞍上还垫了厚厚的垫子。“客官，这两匹马脚力好，跑骊山没问题。”老板拍了拍马脖子，“路上小心点，听说骊山最近不太平，有人看到过黑影在山里晃。”
“知道了，谢谢老板。”项尘翻身上马，左臂不能用力，只能用右手抓着缰绳，玄铁枪斜背在背上，枪杆上的印子已经看不见了，完全愈合了。
众人都上了马，两匹马载着四个人，慢慢往城东走。咸阳城的街道上还是没什么人，只有几家店铺开了门，老板们都探着头往外看，看到他们骑马过去，眼神里满是好奇，却没人敢出来打招呼。
“逆时盟应该在城里安了眼线，所以老百姓才不敢出门。”墨渊骑在马上，环顾着四周，“墨家分舵在一个药铺后面，门口挂着个‘墨记’的木牌，进去后敲三下柜台，就有人来接应。”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他们就到了城东，果然看到了一家药铺，门口挂着“墨记”的木牌，药铺的门是开着的，里面没人。项尘翻身下马，走进药铺，柜台后面空荡荡的，他按照墨渊说的，敲了三下柜台。
“咚、咚、咚。”
敲门声刚落，柜台后面的暗门就开了，一个穿着墨家服饰的青年走了出来，看到墨渊，赶紧拱手：“墨渊先生！您怎么来了？”
“来补点物资，顺便拿点破时草。”墨渊走进暗门，“我们要去骊山找项少龙，时间紧迫，你尽快把东西准备好。”
青年点点头，转身进了里屋，很快就抱来个布包，里面装着清邪水、玄气液，还有一小捆晒干的破时草，破时草是淡紫色的，叶子上有银色的纹路，闻起来有股清凉的味道。“先生，这是您要的东西，还有最新的消息——眼线说，骊山深处的时空锚点附近，最近有黑色的雾气，好像有逆时盟的人在那里活动。”
墨渊接过布包，脸色沉了沉：“知道了，我们会小心。”
众人没多停留，拿了物资就离开药铺，重新上马，往骊山的方向走。刚出咸阳城，就能看到远处的骊山，像条青色的龙卧在地上，山顶还飘着淡淡的云雾。小墨骑在马上，兴奋地挥着胳膊：“终于要找项少龙了！等找到他，看我不跟他学学戟法，下次再遇着鬼面，一戟就把他的核心挑下来！”
项尘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握紧了缰绳。他能感觉到玄铁枪的共鸣，随着离骊山越来越近，共鸣越来越强，好像枪魂也在期待着什么。他抬头看向骊山，心里清楚，这一路肯定不会顺利，逆时盟的人说不定已经在山里等着他们了，但只要能找到项少龙，就能多一分对抗逆时盟的把握。
“加快速度，争取中午前到骊山脚下。”项尘拍了下马屁股，枣红马嘶鸣一声，加快了脚步。
墨渊、小墨和阿木也跟着加快速度，两匹马在官道上奔驰，扬起一阵尘土。咸阳城渐渐被甩在身后，骊山越来越近，山顶的云雾好像也越来越浓，隐约间，项尘好像又听到了龙吟声，这次比昨晚更清晰，像是从骊山深处传来的，带着股磅礴的力量，让他的心脏都跟着跳快了几分。
“是项少龙的龙气？还是……别的什么？”项尘心里嘀咕着，握紧了背上的玄铁枪，枪杆上的红光再次亮了起来，像是在回应那声龙吟。
他知道，一场新的冒险，已经在骊山深处等着他们了。而这一次，他们必须找到项少龙，必须阻止逆时盟，不然整个时空，都可能被逆时盟的阴谋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