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冰冷的“哼”音,仿佛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烙印在在场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深处。
修为稍弱者,如遭雷击,神魂摇曳,几乎要当场溃散;即便是沐芊雪、蓝凌这等圣尊巅峰、界尊初期的强者,亦感到心神剧震,体内力量运转都为之一滞。
整个喧嚣沸腾的战场,因这一声冷哼,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高空之上,赤霄神帝那原本模糊不清、仿佛由纯粹光明与至高法则凝聚的身影,开始产生清晰的变化。
周遭那肆意奔流、不断湮灭重生的能量风暴,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强行抚平、定住。
混乱的光影迅速收敛,显露出神帝更加具体的轮廓——依旧看不清面容,但那伟岸的身姿,那睥睨万物、视众生如蝼蚁的冰冷意志,却如同实质的山岳,沉甸甸地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他周身散发出的光芒不再仅仅是耀眼,而是带着一种“定义”规则的威严。
光芒所及之处,破碎的空间碎片被强行弥合,紊乱的天地灵气被彻底“净化”,只留下最纯粹、最服从于他意志的神圣气息。
甚至连下方联军阵营上空那汇聚的、无形的众生信念洪流,都仿佛遭遇了无形的壁垒,变得凝滞、难以像之前那般顺畅地涌入墨辰体内。
“倒是小瞧了你这份混沌机缘,还有这群蝼蚁的…信念。”
神帝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再带有之前的戏谑与漠然,而是多了一丝平铺直叙的冰冷,仿佛在陈述一个刚刚发现、却依旧无足轻重的事实。
但正是这种平淡,反而透露出一种真正将对方“纳入视野”的重视。
他的目光,如同两轮实质的烈日,穿透了逐渐稳固下来的空间,牢牢锁定在墨辰身上。
在那目光的注视下,墨辰感觉自己仿佛被从整个世界中剥离了出来,周身的一切,包括空间、时间、能量,都在排斥他,孤立他。
“借助外力,触摸到一丝法则重构的门槛,于界尊之境,确属难得。”
神帝的声音毫无波澜,像是在点评一件器具,“可惜,蝼蚁终究是蝼蚁,妄图以蜉蝣之身撼动神山,可笑,更可悲。”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真正的恐怖,开始了。
不再是之前那种随手挥洒、带着几分试探性质的三重法则绞杀。
赤霄神帝真正调动了他身为帝尊、执掌一界权柄的浩瀚伟力——帝尊领域,全面展开!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绚丽夺目的光影爆炸。
但以墨辰为中心,方圆千丈的虚空,开始发生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固化”。
空间,不再是虚无的概念,而是变成了肉眼可见的、如同琥珀般的晶莹物质。
一道道蕴含至高光明法则的秩序神链,如同植物的根须,又如同编织命运的丝线,从虚无中渗透出来,密密麻麻,交织成网,将这方虚空彻底笼罩、封锁。
墨辰周身那刚刚因众生信念和灵源初步融合而变得灵动、坚韧的混沌漩涡,首当其冲!
“嘎吱…嘎吱…”
令人牙酸的挤压声、摩擦声不绝于耳。
灰色的混沌气流疯狂流转,八色灵源光芒竭力闪耀,演化出种种法则试图对抗、化解。
然而,这一次面对的,不再是分散的法则攻击,而是一个完整的、带着一界本源意志的领域碾压!
混沌漩涡的边缘,那原本如同水波般荡漾、可随意变形的边界,被无形的巨力强行固定、压缩!
漩涡旋转的速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了下来,仿佛陷入了无比粘稠的胶质之中。
每一次转动,都需要耗费比之前多数倍、数十倍的力量!
漩涡内部,墨辰刚刚领悟的那一丝“同化与重构”的玄妙道韵,在这绝对的力量和完整的法则压制下,显得如此力不从心。
他试图引导混沌之气去“解析”、“同化”那些秩序神链,却发现对方的结构稳固到不可思议,其蕴含的光明法则层级之高,远超他目前能理解的范畴,混沌之力的侵蚀速度,远远跟不上对方领域压制的速度。
更可怕的是,他感觉自己与外界天地的联系,正在被迅速切断!
下方联军传来的信念洪流,变得断断续续,微弱不堪,如同风中残烛。
周遭天地间的能量,无论是魔气、妖气还是灵气,都被彻底排斥、净化,他无法再从外界汲取到一丝一毫的补充。
甚至连他自身散发出的气息,都被这固化的空间牢牢锁住,无法逸散分毫。
他就像是一只被树脂包裹,正在逐渐化作琥珀的虫子,活动空间越来越小,挣扎的力量越来越弱。
“呃…!”
墨辰闷哼一声,体表刚刚因为血脉沸腾而绽放的暗金光芒,在恐怖的压迫下迅速黯淡下去。
周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脏腑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攥紧、揉捏,剧烈的痛楚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的神经。
七窍之中,刚刚止住不久的金色血液再次汩汩流出,将他染得更加凄惨。
他拼尽全力催动丹田内那八块正在初步融合的灵源碎片,试图爆发出更强的混沌之力。
碎片嗡鸣震颤,八色光芒激烈闪烁,释放出磅礴的混沌气流,勉强支撑着那不断被压缩的混沌领域,延缓着被彻底固化的进程。
但,差距太大了!
界尊中期,与真正动怒的帝尊之间,隔着一条几乎无法逾越的天堑!
即便他拥有混沌灵源这等逆天之物,即便他初步融合碎片、感悟提升,即便有众生信念加持…在绝对的力量层级和完整的法则掌控面前,依旧显得杯水车薪。
他的混沌领域,从之前的方圆百丈,被硬生生压缩到了不足十丈!
而且这个范围,还在以缓慢却坚定的速度,不断缩小!
九丈、八丈、七丈……
领域之外,是晶莹剔透、散发着神圣威压的“琥珀壁垒”。
领域之内,是疯狂燃烧本源、苦苦支撑的墨辰,以及那旋转越来越迟缓、光芒越来越黯淡的混沌漩涡。
“辰郎!”下方,沐芊雪看到墨辰那痛苦挣扎、领域不断被压缩的景象,心如刀割,美眸中泪水盈眶,恨不得立刻冲上去与他并肩作战,却被身旁的蓝凌死死拉住。
“沐公主,不可!帝尊领域已成,我等贸然闯入,非但帮不了魔君,反而会瞬间被领域之力碾碎,徒增魔君负担!”
蓝凌脸色苍白,嘴角还挂着一丝之前被帝威震伤溢出的血迹,但他的眼神依旧冷静而锐利,死死盯着高空那令人绝望的战局。
青幽双目赤红,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周身魔气汹涌,却无法突破那无形的威压封锁。
红曜紧咬下唇,手中紧紧握着一枚丹药,却不知该如何送出。
颜红叶手持长剑,剑身嗡鸣,冰冷的俏脸上满是决绝与担忧。
所有的联军将士,都屏住了呼吸,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
他们能看到魔君在那不断缩小的灰色领域中浴血奋战,能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绝望压迫感,却无能为力。
刚刚因魔君反击而燃起的希望之火,在这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再次变得摇曳欲灭。
“混沌…确有不凡之处,竟能在此等压制下支撑如许时间。”赤霄神帝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探究,“若给你足够岁月,或许真能成为一方人物。可惜,你选择了与神权为敌,选择了…逆天。”
“天?”领域核心,墨辰艰难地抬起头,染血的脸庞上露出一抹桀骜的冷笑,混沌眼眸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你…也配代表天?囚禁亲女,迫害忠良,视万族为刍狗…你这般行径,与魔何异?不,你比魔…更虚伪!更该死!”
他几乎是嘶吼着说出这番话,每说一个字,口中溢出的鲜血就更多一分。
但他的意志,却没有丝毫屈服。
“冥顽不灵。”神帝的声音彻底冰冷下去,再无一丝情绪波动,“那便…彻底湮灭吧。”
固化空间的压力,骤然再次提升!
混沌领域的范围,猛地从七丈被压缩到了五丈!
墨辰周身骨骼发出清晰的碎裂声,整个人如同一个血葫芦,被无形的巨力挤压得几乎变形。
那混沌漩涡旋转的速度已经慢如蜗牛,光芒黯淡到了极点,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溃。
丹田之内,八块灵源碎片的嗡鸣声也变得急促而尖锐,它们之间的融合进程似乎因为这极致的压力而加速,但又因为能量供应不足而显得后继乏力。
碎裂的纹路,甚至开始出现在其中两块相对弱小的碎片表面!
意识,开始模糊。
视野被血色浸染,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和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
真的要…结束了吗?
母亲…还没救出来…
红叶、芊雪…大家…
对不起…
就在墨辰的意识即将被无边的黑暗与痛苦彻底吞噬,那最后的五丈混沌领域也即将崩碎的刹那。
一道极其微弱,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执着与熟悉感的波动,如同穿越了万古时空,无视了那固化的帝尊领域,悄无声息地,渗入了墨辰那濒临崩溃的心神之中。
这波动,并非来自下方联军的信念洪流,而是源自…神都的深处!
某个被黑暗与禁锢笼罩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