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之门洞开的刹那,时间仿佛被拉伸至无限漫长,又仿佛被压缩至弹指一瞬。
那扇曾象征着绝对权威、不可逾越的乳白色巨门,此刻如同被斩断了根基的庞然巨物,带着无数蔓延的狰狞裂纹,发出垂死般的呻吟与轰鸣,缓缓地向内倾颓、敞开。
门扉之上,原本流转不息、散发着冰冷审判意志的符文已尽数黯淡、崩碎,如同熄灭的星辰。
门楣上空,那无数颗曾令联军绝望的审判之眼,早已爆碎成漫天飘零的光之尘埃,如同下了一场凄美的光雨。
笼罩天地、净化万物的光明绝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门后那片豁然开朗、却又弥漫着更加浓郁神圣气息的浩瀚神域核心景象——悬浮于云端的辉煌神殿,流淌着金色神泉的空中河流,以及那极远处,隐约可见、散发着帝尊威压的神都轮廓!
屏障已破,通往神都的最后道路,赤裸裸地展现在了联军面前!
然而,这洞开的门户,也如同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释放出了积累到极致的、最惨烈的杀伐!
“为了神界!为了帝君!杀——!”
门内,早已严阵以待、双目赤红的神都禁卫军团,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他们如同决堤的银色洪流,裹挟着破釜沉舟的疯狂与绝望,从洞开的门扉后汹涌而出!
无数道凝聚着毕生功力的神术、箭矢、枪芒,如同疾风骤雨,劈头盖脸地砸向刚刚因为破门而士气爆棚、正欲冲杀的联军前锋!
“挡住他们!冲进去!”蓝凌的怒吼声响彻战场。
根本无需命令,仇恨与战意早已燃烧到顶点的联军战士,迎着那致命的攻击洪流,悍不畏死地发起了反冲锋!
“魔崽子们,跟老子杀!”青幽身先士卒,巨大的魔躯挥舞着门板般的战斧,如同一座移动的堡垒,硬生生撞进了神军的阵列,斧影翻飞间,带起漫天血雨与破碎的神甲!
沐芊雪化作一道青色流光,碧玉长鞭如同毒龙出洞,专门点杀那些试图凝聚大型神术的神术师,鞭梢过处,空间都被抽打出细密的裂痕。
鬼尊率领的鬼族大军则化作无形的死亡阴影,穿梭在战场的缝隙,专攻神魂,凄厉的灵魂尖啸不断响起,成片的神族战士眼神黯淡,无声无息地倒下。
魔族战士与妖族猛士则顶在最前方,用血肉之躯构建起一道坚固的防线,与冲杀出来的神军绞杀在一起!
魔气与妖气、神力与鬼火,在这突然洞开的巨大门洞内外,疯狂地碰撞、湮灭、爆炸!
刹那间,以那洞开的审判之门为中心,形成了一片巨大无比、血肉横飞的死亡漩涡!
残肢断臂混合着破碎的甲胄和兵器四处飞溅,怒吼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能量爆炸声……各种声音交织成一曲惨烈到极致的战争交响曲!
每时每刻,都有无数的生命在这漩涡中被无情地吞噬、碾碎!
刚刚被破门提振的士气,瞬间被这最原始、最残酷的贴身肉搏拉回了冰冷的现实。每一步前进,都需要用无数的尸体来铺垫!
而在这片混乱战场的中心,在那缓缓倾颓的巨大门扉之下,一道孤傲而决绝的身影,却对周遭惨烈的厮杀恍若未闻。
白羽。
他依旧矗立在原地,银白色的神铠在门内透出的神光映照下,反射着冰冷而悲凉的光泽。
他手中那柄曾令万魔胆寒的「涤罪」神枪,枪尖低垂,微微颤抖着,并非恐惧,而是某种情绪积累到了极致。
他看着那洞开的、象征着神界最后尊严沦丧的门户,看着麾下忠勇的将士在联军疯狂的进攻下成片倒下,看着远处神都的方向……
他那张向来冷峻坚毅的脸上,此刻却是一片死寂般的平静,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有未能守护屏障的屈辱与自责,有对麾下将士牺牲的痛心,有对神帝陛下……那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但更多的,是一种大势已去、无力回天的悲凉,以及……以身殉道的决绝!
他知道,审判之门被破,神都门户大开,仅凭残存的兵力,已不可能阻挡联军兵锋。
败局已定。
但,他是白羽!
神界第一神将!
他可以战败,可以战死,但绝不能眼睁睁看着敌人踏过他的尸体,去亵渎他守护了无数岁月的信仰与荣耀!
有些东西,比生命更重要。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了混乱的战场,精准无比地锁定了那个刚从洞开的门扉内、被宙王鼎虚影庇护着倒飞而出,浑身浴血、气息萎靡到极点,似乎已经昏迷的身影——墨辰!
是他!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变数!
这个身负混沌、亵渎神界的魔君!
一股无法形容的、纯粹到极致的杀意与决绝,自白羽身上冲天而起!
这股意志之强烈,甚至暂时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与杀戮,让所有感知到的生灵,无论是神是魔,心中都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寒意与……敬意!
“陛下……臣……尽力了……”
白羽在心中默念,带着无尽的遗憾与一丝解脱。
下一刻,他做出了一个令整个战场都为之失声的举动!
他猛地将手中的「涤罪」神枪插在身边的地面上,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古老而神圣的法印!
“以吾之神魂为引!”
“以吾之血脉为柴!”
“以吾亿万年之信仰为火!”
“燃!”
轰——!
仿佛一轮真正的太阳在白羽体内被点燃!
璀璨夺目、无法直视的纯白神焰,猛地从他周身每一个毛孔、每一寸神铠中喷薄而出!
他整个人的气息,如同坐火箭般疯狂攀升、暴涨!
界尊后期、巅峰……甚至隐隐触摸到了那一丝帝尊的门槛!
燃烧神之本源!
这是神族最终极、也是最决绝的禁术!
以自身存在为代价,换取短暂超越极限的恐怖力量!
代价是……彻底的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那浩瀚而悲壮的神力波动,如同风暴般席卷整个战场,竟让激烈的厮杀都出现了片刻的停滞!
所有目光,都带着震惊、骇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投向了那道在纯白神焰中熊熊燃烧、如同流星般璀璨而短暂的身影!
“魔君墨辰!”白羽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天地,带着一种殉道者的悲壮与最后的骄傲,“与某……决一死战!”
话音未落,他已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纯白流星,携带着焚尽一切、净化一切的终极意志,无视了空间,无视了所有阻挡在路径上的生灵(无论是神是魔),以一种超越思维的速度,带着一往无前、同归于尽的决绝,直射向那被宙王鼎庇护着、似乎毫无反抗之力的墨辰!
这一击,凝聚了他毕生的修为、全部的意志,以及……他对神界最后的忠诚与守护!
其威势之盛,让远处的沐芊雪、蓝凌等人脸色剧变,想要救援却已然不及!
让所有神族将士热泪盈眶,发出悲痛的呼喊!
让所有联军战士心神震颤,为之动容!
这是神界第一神将,最后的绝唱!
最悲壮的挽歌!
然而,就在那纯白流星即将撞击到宙王鼎虚影的刹那。
那原本双目紧闭、气息奄奄的墨辰,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混沌演化的眼眸之中,没有惊慌,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如同古井深潭般的平静,以及……对眼前这位不惜燃烧一切、只求一战的对手的,最高程度的尊重与肃穆!
他感受到了白羽那一击中所蕴含的纯粹意志与决绝,那是不掺杂任何杂质的、属于战士的最终荣耀!
面对这样的对手,任何的退缩、取巧,都是对其牺牲的亵渎。
唯有以最强的力量,正面迎击,给予其作为战士最辉煌的终结,才是最大的尊重!
“如你所愿。”
墨辰的声音平静而低沉,却清晰地传入白羽,不,是传入战场上每一个生灵的耳中。
他挣扎着,从那宙王鼎的庇护中一步踏出!
尽管身躯残破,七窍依旧在淌血,但他的脊梁,挺得笔直!
如同支撑天地的脊梁!
面对那携带着毁天灭地之势而来的纯白流星,他缓缓抬起了右手。
体内,那因为透支而近乎干涸的混沌灵源碎片,被他以无上意志强行再次点燃!
残存的混沌之气,之前吞噬、演化光明法则的感悟,八块碎片残存的本源之力,甚至引动了怀中陷入沉睡的红毛、紫毛以及小白的一丝微弱的呼应……所有的一切,尽数汇聚于他的拳锋之上!
没有浩大的声势,没有绚烂的光影。
只有一种回归本源、演化创世与灭世之初的……混沌真意!
他的拳头,仿佛化为了天地未开之前的那一片混沌。
而后,他对着那已近在咫尺的纯白流星,简简单单,却又蕴含着无上大道至理地,一拳——轰出!
混沌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