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不肯说?”项羽的声音透过通讯灵纹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暴躁。即使隔着灵纹,也能想象出他此刻在白虎殿内焦躁踱步的模样。
项明站在靖安司最高等级囚室外的观察间,隔着单向能量屏障,看着里面蜷缩在角落、眼神空洞的赢倬,眉头紧锁。“元帅,常规手段试过了。他像是…被某种东西彻底吓破了胆,对疼痛和威胁的反应都很迟钝,只是反复念叨‘不能说…说了都会死…’。”
“废物!”项羽的低吼几乎震碎灵纹,“那就用非常规手段!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撬开他的嘴!”
项明深吸一口气:“明白。但我需要格物院的协助,他的精神状况异常,可能涉及星蚀毒素残留或精神控制。”
囚室内,光线惨白,墙壁是吸能的暗色金属,连空气都仿佛凝滞。赢倬被特制的星纹镣铐锁在固定于地面的金属椅上,整个人缩成一团,不住地颤抖。
项明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先让一名精通心理分析的靖安司顾问,通过隐藏的传声装置,用平缓的语调持续不断地向赢倬陈述利害关系,展示他们掌握的云雷纹扣环、星蚀毒药等证据,强调顽抗只有死路一条,配合或许还有生机。
赢倬起初毫无反应,如同行尸走肉。但当顾问提到“赢奚可能已抛弃你独自逃生”、“你的家族将因你而蒙羞,彻底失去在联邦的一切”时,他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剧烈的挣扎和痛苦。
项明看准时机,推门而入。他没有携带任何刑具,只是拉过一张椅子,坐在赢倬对面,目光平静却极具压迫感。
“赢倬,看看这个。”项明将一张投影晶片放在桌上,激活。上面是庚七刚刚传回的、那本残破笔记本上“种子”、“萌芽”、“净化之日”等口号的清晰影像。
“你们信奉什么?‘幽昙’又代表什么?”项明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敲打在赢倬紧绷的神经上,“你以为沉默就能保护你的家族?错了。你的沉默,只会让幕后真正的黑手逍遥法外,让他们继续利用完你们赢家之后,像丢弃垃圾一样把你们扔掉,甚至…灭口。想想赢奚府邸的那场大火,真的是意外吗?”
赢倬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哆嗦着。
项明趁热打铁,身体微微前倾,带来更强的压迫感:“告诉我黑袍人是谁,‘幽昙’在哪里。这是你和你家族最后的机会。否则,等我们找到他们,你和你所做的一切,都将被定义为…联邦的叛徒,旧时代的余孽,被永远钉在耻辱柱上。你的祖先蒙羞,你的后代将永远抬不起头。”
“不…不是的!我们是为了…为了净化!”赢倬突然崩溃地嘶吼出来,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流下,“旧的已经腐朽!星纹…星纹带来了混乱!只有彻底净化,才能迎来新生!‘幽昙’…‘幽昙’是引导者!是祂看到了未来的污浊!”
“祂?”项明敏锐地抓住了这个称谓,“黑袍人就是‘幽昙’?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他真的会杀了所有人…”赢倬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软在椅子上,眼神重新变得空洞,无论项明再问什么,都只是喃喃重复着“净化”和“都会死”。
虽然没能问出黑袍人的具体下落,但“净化”、“新生”、“祂”这些关键词,以及赢倬对某种超越人力的存在的恐惧,已经提供了至关重要的方向。项明立刻将审讯记录整理上报。
流云坊错综复杂的巷弄深处,庚七如同暗夜中的猎豹,追踪着那断断续续、几乎微不可察的血迹和紊乱的能量残留。那半片特殊的袍角被他小心封存在能量盒中,其非人的冰冷气息时隐时现,为追踪提供了模糊的指引。
“总管,血迹在‘老铁匠铺’后面的污水渠边消失了。”一名巽风组成员低声道。前方是一家早已废弃、门板歪斜的铁匠铺,周围堆满了锈蚀的金属废料,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污水的臭味。
庚七停下脚步,灰袍在潮湿的微风中纹丝不动。他闭上眼,感知扩展到极致。血迹确实消失了,但那袍角的冰冷气息和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黑袍人自身的能量波动,却指向铁匠铺内部。
“有密室或地下空间。”庚七断言,“幽三、幽五,从两侧屋顶潜入,侦查内部结构。其他人,封锁所有出口,布置静音结界。”
两道灰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片刻后,通讯传来:“总管,发现地下入口,在废弃熔炉下方,有近期开启的痕迹,入口处能量屏蔽很强。”
就在庚七准备下令突入时,他的通讯灵纹轻微震动,是范增那边传来了关于袍角材质的初步分析结果。
“庚七总管,那袍角的材质…并非已知的任何动植物纤维或合成材料。其微观结构显示,它具有…生物活性,并且与格物院档案中记录的、少数几种来自深海极端环境的异种生物表皮结构有百分之十七的相似度。更重要的是,我们在上面检测到了微量的…精神干扰残留。”
深海异种?精神干扰?庚七眼中寒光一闪。这似乎与赢倬崩溃时提到的“祂”和那种超越常理的恐惧隐隐对应。
“准备突入。”庚七不再犹豫,下令道。无论里面是什么,都必须弄清楚。
范增的居所内,烛火摇曳。他面前摊开着那本残破的笔记本,以及格物院送来的关于星蚀毒药和空间信标的技术分析报告。
星蚀毒药的提纯工艺确认是旧秦宫廷“阴刻”法的变种,但其能量核心却掺杂了一种无法解析的、带着强烈“排他”和“湮灭”特性的未知能量源,这远非旧秦技术所能达到。
空间信标组件则是旧秦制式,但进行了大幅度的、堪称粗暴的改装,使其能量传输极不稳定,似乎只是为了实现单次、短距离、不计后果的传送。
而笔记本上那些口号,“种子”可能指代被他们选中或蛊惑的人(如赢奚叔侄)?“萌芽”意味着行动的开始或势力的初步形成?“净化之日”…范增看着这个词,联想到星蚀毒素那湮灭一切的特性,以及赢倬口中的“净化”与“新生”,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这或许并非简单的权力争夺,而是一场…意图清洗现有文明秩序,按照某种极端理念重塑世界的疯狂计划!
“幽昙”…是这个计划的代号?是首领的称谓?还是…他们崇拜的某个“存在”的名号?结合袍角上检测到的精神干扰残留,范增怀疑,赢倬乃至赢奚,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精神层面的影响或控制。
他将这些初步分析和骇人的推测,整理成一份绝密报告,准备即刻呈送嬴政。
持国执政冯劫的动作同样迅速。白虎殿、度支司、格物院、靖安司等重要部门外围,巡逻的护卫人数增加了一倍,所有进出通道都加强了身份核验和能量扫描。关键的能源节点、通讯枢纽附近,设置了隐蔽的警戒灵纹。
嬴政的居所、项羽的帅府、萧何的官署等关键人物所在地,更是由黑冰台和鼎火卫联合布防,安排了最精锐的贴身护卫。所有行程严格保密,并准备了多条备用路线和应急方案。
联邦境内主要的远距离通讯灵纹站和空中航运管制中心,都接到了加强监控的指令,对异常信号和可疑人员保持高度警惕。一套针对不同袭击场景的应急预案被迅速下发到各安保单位,并要求进行适应性演练。
整个启明城,在看似平静的表象下,已然绷紧了一根无形的弦。
白虎殿内,嬴政看完了项明的审讯摘要、庚七的行动汇报以及范增那份令人心惊的分析报告。
星轨图在他身后静静流转,光芒映照着他年轻却无比沉静的脸庞。
“净化…新生…异神崇拜…精神控制…”他低声重复着这些关键词,指尖在蚀刻着宪章律文的议席上轻轻敲击。
项明没能问出黑袍人的具体位置,但打开了赢倬的心理防线。
庚七锁定了可能的藏身点,并发现了与深海及精神控制相关的线索。
范增拼凑出了敌人可能拥有的疯狂理念和部分技术来源。
冯劫构筑了相对稳固的内部防线。
是立刻收网,强攻那处铁匠铺下的密室,冒着目标可能再次逃脱或毁灭关键证据的风险?还是继续外围监控,放长线钓大鱼,试图摸清“幽昙”的完整网络和最终目的?
嬴政的目光扫过殿内等待他决断的核心成员,最终缓缓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灵纹:
“通知庚七,暂缓强攻,转为严密监视与外围渗透,我要知道那密室里究竟有什么,以及…谁还会与之联系。”
“项明,继续对赢倬进行心理重建,尝试挖掘更多关于‘净化之日’的具体信息和‘幽昙’的形态描述。”
“范增先生,重点调查旧秦档案中所有与深海祭祀、异神崇拜、精神控制相关的禁忌记录。”
“冯劫执政,安保等级维持不变,重点保护格物院及所有星纹能源设施。”
他站起身,走到星轨图前,看着那代表未知与危机的阴影区域。
“对手藏在更深的海沟里,戴着精神控制的面具。”嬴政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决断,“那我们就…把水搅得更浑,逼他们自己浮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