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内并非一片死寂。滴答的水声从深处隐约传来,带着空旷的回音。空气清凉,带着泥土和某种矿物般的微腥气息,与洞外南荒的湿热污浊截然不同。阿沅手中的玉坠光芒稳定下来,虽不耀眼,却足以照亮方圆数丈。
任天齐背靠着冰凉潮湿的岩壁,剧烈喘息渐渐平复。体内那股因强行吞噬而几乎炸开的阴寒能量,在混沌炼体诀的持续运转下,正被一丝丝磨去棱角,艰难地融入自身的混沌气流。过程依旧痛苦,如同钝刀刮骨,但每一次循环,都能感觉到力量的增长和经脉的坚韧。他摊开右手,那块残甲表面的暗金纹路光芒内敛,中心漩涡缓缓旋转,传递出一种“满足”后的沉寂感,仿佛饱食的凶兽陷入小憩。
“暂时……安全了。”他声音沙哑,看向身旁几人。
赵铁鹰将苏璃霜小心地放在一处稍干的石台上,自己则一屁股坐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手臂上被蚀骨虫灼伤的乌痕依旧触目惊心。张魁守在洞口附近,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那巫祭的怒吼和蛇嘶似乎真的远去了。
苏璃霜靠在石台上,闭目调息,任天齐渡给她的那缕微弱气流如同星火,在她枯竭的经脉中艰难维系着一线生机,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
阿沅依偎在任天齐腿边,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大眼睛怯生生地打量着这个幽深的洞穴。
“阿沅,你阿爷带你从这里走过,可知里面通向哪里?”任天齐低声问道,试图从女孩口中获取更多信息。
阿沅努力回想,小脸皱成一团:“阿爷说……穿过石头肚子……能看到……会发光的树……还有甜甜的水……”她的描述稚嫩而模糊。
发光的树?甜甜的水?任天齐心中微动,这似乎与寻常的洞窟景象不同。他抬头看向洞穴深处,那滴答的水声似乎就是从那个方向传来。
“走,进去看看。”休息了片刻,感觉体内力量恢复了一些,任天齐站起身。停留在此并非长久之计,必须找到出路,或者确认这里是否安全。
他依旧将阿沅抱起,让她举着玉坠在前引路。赵铁鹰搀扶起苏璃霜,张魁断后,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向着洞穴深处行进。
通道起初狭窄,仅容一人通过,脚下是凹凸不平的岩石。越往深处,空间逐渐开阔,两侧岩壁上开始出现一些散发着微弱磷光的苔藓,提供了一些额外的照明。空气愈发清凉,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空洞顶端垂下无数犬牙交错的钟乳石,一些钟乳石的尖端,正缓缓凝聚着乳白色的、散发着柔和光晕和浓郁灵气的液滴,滴落下方一个不大的水潭中,发出清脆的“滴答”声。水潭不大,潭水呈现出一种温润的乳白色,正是那甜香和灵气的源头。
而在水潭中央,竟然生长着一株奇异的植物!那植物不过半人高,通体犹如白玉雕成,枝叶间流淌着柔和的光晕,形态古朴,仿佛已在此生长了无数岁月。它没有根系,就这么悬浮在乳白色的潭水之上,缓缓吸收着滴落的液滴和弥漫的灵气。
“发光……的树……”阿沅小声说道,眼中带着好奇。
任天齐心中震撼,这乳白色的液滴和潭水,蕴含的灵气精纯而温和,远超外界,竟似传说中的“石髓琼浆”!而那株玉树,更是闻所未闻,竟能直接吸收石髓生长,绝非凡物。
“这……这是灵泉宝地啊!”赵铁鹰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张魁也是一脸惊奇。
任天齐走到潭边,蹲下身,伸手掬起一捧潭水。触手温润,灵气顺着皮肤渗入,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感,连体内残余的刺痛都缓解了几分。他怀中的残甲微微一动,传递出一丝“感兴趣”的情绪,但并非之前那种强烈的吞噬欲,更像是一种……愉悦的共鸣?
“这水应该无害,可以饮用,或许对疗伤有益。”任天齐判断道。他先自己尝了一口,一股清甜顺喉而下,化作暖流散入四肢百骸,精神为之一振。
赵铁鹰和张魁闻言大喜,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取水饮用,连苏璃霜也在任天齐的搀扶下,喝了几小口。潭水入腹,苏璃霜苍白的脸上终于泛起一丝极淡的血色,气息也平稳了不少。
任天齐自己也喝了几大口,感受着精纯灵气滋养着干涸的经脉,补充着消耗。他注意到,那株玉树在他靠近时,枝叶似乎无风自动,光晕流转,仿佛在表达着某种欢迎。
就在众人稍感放松,沉浸在这意外发现的灵地时,一直警惕着洞口方向的张魁忽然脸色一变,压低声音急道:“恩公!有动静!洞外面……好像有人想进来!”
几乎在张魁话音落下的同时,怀中的残甲猛地一震,传递出的不再是愉悦,而是带着警惕的悸动!目标并非洞口,而是……他们所在的这个巨大空洞的另一个方向,那片被更多钟乳石柱遮挡的、更深沉的黑暗之中!
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他们这群不速之客,或者被这灵泉的气息,惊动了!
一股若有若无的、与黑齿部巫力截然不同的阴冷气息,如同潜行的毒蛇,从那片黑暗深处悄然弥漫开来。
任天齐瞬间起身,将阿沅护在身后,目光锐利地投向那片未知的黑暗。手中的鸿蒙斧再次握紧。
这处看似祥和的灵地,似乎也并非绝对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