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如同烧红的烙铁,悬在头顶,无情地炙烤着这片简陋的木筏。咸腥的海风带着灼人的温度,吹在脸上像刀子刮。嘴唇干裂起皮,喉咙里像是塞了一把沙子,每一次吞咽都带着血腥味的刺痛。
淡水,在第二天就耗尽了。
木筏上死寂一片,只有海浪单调地拍打着木材的声响。幸存的十一人蜷缩在有限的阴影里,眼神涣散,连呼吸都显得费力。有人试图掬起海水,立刻被赵铁鹰嘶哑地喝止——那只会死得更快。
任天齐躺在木筏中央,苏璃霜用撕下的衣襟蘸着微凉的海水,小心擦拭着他滚烫的额头。他伤势本就未愈,强行催动鸿蒙斧撕裂空间,又透支力量推动木筏逃离,此刻高烧不退,意识模糊,只在偶尔的颠簸中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呓语。
鸿蒙斧横在他身边,斧身温热,似乎在默默守护。
“苏姑娘……恩公他……”赵铁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如同破锣。
“死不了。”苏璃霜声音依旧清冷,但看着任天齐苍白的面容,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她自己的状态也不好,冰魄之力几乎枯竭,只能凭借肉身硬抗。
张魁趴在木筏边缘,眼神空洞地望着蔚蓝到令人绝望的海面,忽然嘶哑地笑了起来:“嘿……没想到……没死在蚀骨盟手里,没死在雾海里……最后要渴死在这鬼地方……”
没有人回应他。绝望如同瘟疫,无声蔓延。
第三天,一个伤势较重的妇人没能撑过去,在夜里悄无声息地断了气。众人默默将她的遗体滑入海中,看着那具瘦小的身体被海浪吞没,每个人的心都往下沉了一分。
第四天,烈日更毒。赵铁鹰开始出现幻觉,对着空无一物的海面喃喃自语,喊着早已死去的兄弟的名字。张魁则死死盯着怀里的那块残甲,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即将油尽灯枯之时——
一直昏迷的任天齐,手指忽然动了一下。他体内那缕近乎熄灭的混沌气流,在鸿蒙斧持续不断的微弱反哺下,终于重新凝聚出了一丝火星。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刺目的阳光让他瞬间眯起了眼。
“水……”他喉咙里发出干涩的气音。
苏璃霜立刻将最后一点点湿润的衣襟凑到他唇边。那点微不足道的水汽,却如同甘霖。
任天齐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浑身无力。他看向周围,木筏上众人的惨状映入眼帘,让他心头一沉。
“方向……没错?”他看向苏璃霜。
苏璃霜点了点头,举起手中的残甲。两块残甲依旧散发着稳定的温热,坚定地指向同一个方向。
任天齐稍微安心,重新闭上眼睛,全力引导那丝微弱的混沌气流,滋养干涸的经脉和神魂。
第五天,清晨。
海面上起了浓雾。乳白色的雾气迅速弥漫开来,将木筏吞没,能见度不足三丈。潮湿的雾气非但没有带来清凉,反而更加闷热,让人喘不过气。
就在众人昏昏沉沉之际,前方的浓雾中,隐约传来了……喧闹的人声?还有若有若无的……饭菜香气?
“是……是岸!我们到岸了!”一个年轻些的幸存者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骇人的光芒,挣扎着就要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爬去。
“回来!”赵铁鹰一把拉住他,声音嘶哑却带着警惕,“是海市蜃楼!是幻觉!”
那年轻人却像是疯魔了,力气大得惊人,挣脱赵铁鹰,嘶吼着:“是岸!我闻到米饭香了!让我过去!”他猛地跳起来,扑向前方的浓雾!
“噗通!”
落水声响起,随即是短暂的扑腾,然后便再无声息。
浓雾依旧,人声和香气仿佛更清晰了,带着一种诡异的诱惑。
木筏上剩下的人死死抓住身边的木材,牙齿打颤,不敢再向那片致命的幻象看上一眼。
任天齐也被那落水声惊醒,他强撑着坐起,看着前方那翻滚的、散发着诡异生机的浓雾,眉头紧锁。这不是简单的海市蜃楼,那雾气中……似乎蕴含着某种迷惑心智的力量。
他握紧了鸿蒙斧,斧身传来一丝清凉的意念,帮他抵御着那无形的影响。
就在他准备尝试驱散这片诡雾时,木筏猛地一震,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
不是礁石,更像是……木板?
浓雾缓缓散开些许,一艘庞大、古老、桅杆断裂、船身布满苔藓和蛀痕的……幽灵船,如同沉默的巨兽,悄然出现在了木筏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