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齐的话像块石头砸进死水,却没激起多少涟漪。众人看着他那张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又望向那片吞噬一切的灰白雾海,脸上写满了不信和恐惧。
“恩公……那下面是归墟死地啊!”赵铁鹰声音发干,指着石碑上早已消失却刻在人心里的血字位置。
“是啊,跳下去就是死路一条!”
“回头跟那些蚀骨盟的杂碎拼了!”
绝望让人滋生盲目的勇气,也有人抱头痛哭,彻底崩溃。
任天齐没有解释石碑的变化,那太过惊世骇俗。他只是走到断崖最边缘,蹲下身,仔细感知。混沌气流在这里受到了极强的压制,几乎难以离体,但他依旧能模糊地感觉到,在那浓稠的雾气深处,并非绝对的虚无,似乎……存在着某种极其微弱的“秩序”的痕迹。
他回头,目光扫过一张张惶恐的脸,最后落在苏璃霜身上。她清冷的眸子正看着他,没有质疑,只有询问。
“信我一次。”任天齐对她,也是对所有人说道,“下面未必是绝路。”
他不再犹豫,深吸一口那带着浓重腐朽味的空气,将状态调整到最佳。然后,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他纵身向下一跃!身影瞬间被翻滚的灰雾吞没!
“恩公!”
崖上一片惊呼!
苏璃霜瞳孔微缩,却没有丝毫迟疑,冰魄之力护住周身,紧跟着跃下!
赵铁鹰和张魁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血丝和决绝。
“妈的!横竖都是死!跟上恩公!”赵铁鹰嘶吼一声,拉着一个吓瘫的孩子,眼睛一闭,也跳了下去。张魁一咬牙,带着几个还有血性的青壮,紧随其后。
有人带头,求生的本能最终压倒了恐惧。剩下的人哭喊着,互相推搡着,如同下饺子般,一个接一个跌入那令人心悸的雾海。
强烈的失重感传来,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雾气摩擦身体的冰冷触感。视线完全被灰白充斥,神识在这里彻底失效,仿佛坠入了永恒的混沌。
下落的过程似乎无比漫长,又仿佛只有一瞬。
就在有人即将被恐惧彻底吞噬时,脚下猛地一实!
不是坚硬的撞击,而是某种富有弹性的、微微晃动的触感!
任天齐第一个落地,或者说,是落在了一条横亘在无尽雾海之中的……桥上?
桥身狭窄,仅容两人并肩,由一种非金非玉、看不出材质的灰白色石头构筑而成,表面布满沧桑的刻痕。桥体向前后延伸,没入浓雾,不知尽头在何方。而桥下,依旧是翻滚不休、深不见底的灰白雾海。
微光。一点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淡金色光芒,在桥面刻痕的某些节点上缓缓流淌,构成了这条雾海中唯一的路径。这光芒的气息,与石碑上浮现的星轨秘文同源!
“都小心,别掉下去。”任天齐稳住身形,对身后陆续落下、惊魂未定的人们说道。
众人落在桥上,看着四周无边无际的雾海和脚下那点可怜的微光,依旧心有余悸,但至少,暂时活下来了。
“这……这是什么地方?”张魁扶着桥边的简易栏杆——那只是几根低矮的石柱,声音发颤。
“一条路。”任天齐言简意赅,他感受着鸿蒙斧传来的、沿着桥面向前延伸的清晰指引,“跟着光走。”
队伍在这条悬于雾海之上的孤桥上缓缓前行。桥面湿滑,布满青苔,每一步都必须极其小心。四周是绝对的寂静,只有众人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在空旷的雾海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和……孤独。
那点淡金色的微光如同引路的精灵,在刻痕间流淌,照亮脚下方寸之地。光芒虽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人心的力量。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依旧是无尽的雾和桥,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疲惫和绝望再次悄然蔓延。
突然,任天齐停下脚步,抬手示意。
前方的雾气似乎淡了一些,桥面也变得宽阔了些许。而在桥的中央,盘膝坐着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身着残破星袍的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枯槁,双眼紧闭,身上没有任何生命气息,仿佛已经在此坐化了无数岁月。但他身下的桥面刻痕中,淡金色的微光却格外明亮,源源不断地流入他的体内,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存在”。
而在老者身前,插着一柄断剑,剑身锈迹斑斑,只剩半截。
当任天齐的目光落在那老者身上时,他背后的鸿蒙斧,再次传来了清晰的悸动!这一次,并非指向远方,而是直指那位坐化的老者!
与此同时,那一直闭目坐化的老者,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空洞,沧桑,仿佛承载了万古的寂寥,里面没有瞳孔,只有两团缓缓旋转的、微缩的星云!
他“看”向任天齐,或者说,是看向任天齐背后的鸿蒙斧,干裂的嘴唇微动,一个古老而疲惫的声音,直接在所有人的识海中响起:
“后来者……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