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齐的声音不高,却像块石头砸进每个人心湖,惊醒了呆滞的人群。赵铁鹰第一个反应过来,红着眼睛嘶吼:“走!快走!别辜负恩公!”他连推带搡,催促着瘫软的人继续向东南方向逃命。
人群再次涌动,哭喊声和杂乱的脚步声混成一片,像受惊的鹿群没入更深的黑暗。只有苏璃霜还站在原地,冰魄之力在她周身凝结成细碎的霜晶,脚下的荒草瞬间覆上一层白霜。
“你也走。”任天齐头也不回,目光紧锁着那片逼近的幽绿磷火。骨兽奔跑时骨骼摩擦的“咔嚓”声越来越响,混杂着低沉的咆哮,腥臭的风扑面而来。
苏璃霜没动,清冷的嗓音穿透夜风:“我留下。”
任天齐没再坚持。他知道她的性子。
就这么两句话的工夫,冲在最前面的几头骨兽已经扑到近前!它们体型庞大,由不知名巨兽和人类骨骼拼凑而成,关节处缠绕着幽绿的光丝,利爪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
任天齐不退反进,混沌气流在干涸的经脉中强行催动,灌入鸿蒙斧。斧身暗金纹路一闪而逝,他没有选择硬撼,身形如同鬼魅般侧滑,斧刃贴着最先扑来的骨兽前肢关节处一撩——
“嗤!”
没有金铁交鸣,只有一种朽木被劈开的沉闷声响。那粗壮的骨肢应声而断,断口处幽绿光丝疯狂扭动,试图修复,却被斧刃残留的一丝混沌气息瞬间湮灭。骨兽失去平衡,轰然栽倒,但更多的骨爪和利齿已经从四面八方罩下!
苏璃霜动了。她并指如剑,向前虚点,寒气骤凝,七八根碗口粗的冰棱凭空出现,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精准地射向那些骨兽的眼窝和关节连接处!冰棱炸开,极寒之气弥漫,让骨兽的动作明显迟滞了一瞬。
任天齐抓住这瞬息的机会,鸿蒙斧划出一道道简洁的弧线,专挑被冰棱击中的关节和能量核心下手。斧刃过处,骨骼碎裂,幽绿磷火哀嚎着熄灭。他的动作并不快,甚至有些沉重,每一斧都带着明显的吃力,额角青筋凸起,汗水混着血污滑落。丹田处传来的空虚刺痛一阵阵冲击着他的意志。
但这些骨兽实在太多了!斩碎一头,后面立刻涌上两三头!它们没有恐惧,没有痛觉,只有毁灭生者的本能。幽绿的磷火如同潮水,不断挤压着两人周身的空间。更麻烦的是,磷火中散发出的死寂之气,不断侵蚀着他们的护体能量,苏璃霜布下的冰霜领域在快速消融。
“这样下去不行!”任天齐喘着粗气,一斧劈开一头试图从侧面偷袭的骨兽头颅,碎裂的骨渣溅到脸上,生疼。他感觉到鸿蒙斧传来的兴奋感在减弱,斧身的温热也显得有些后继乏力。它渴望吞噬这些死寂能量,但以他目前的状态,根本无法提供足够的支撑去大量转化。
必须想办法破局!
他目光扫过汹涌的骨兽潮,最终落在磷火深处,那几个隐约可见、骑着某种高大骨马、手持骨杖的黑袍身影身上。是他们在操控这些骨兽!
“擒贼先擒王!”任天齐对苏璃霜低喝一声。
苏璃霜会意,双手结印,周身寒气暴涨,眉心的冰蓝裂痕都亮了起来。她身前空气发出“咔咔”冻结的声响,一面厚达数尺、晶莹剔透的冰墙瞬间拔地而起,如同堤坝般暂时挡住了正面涌来的骨兽潮!
冰墙在无数骨爪的拍击下剧烈震颤,裂痕蔓延,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但这点时间,够了!
任天齐眼中厉色一闪,不再理会周围扑来的零星骨兽,将体内仅存的混沌气流毫无保留地注入鸿蒙斧!
“嗡——!”
斧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斧刃处却猛地爆发出尺长的暗金芒刃!那芒刃不再稳定,边缘不断扭曲崩散,显然极难控制。
任天齐不管不顾,双腿猛地发力,脚下地面炸开一个小坑,身体如同离弦之箭,硬生生撞开挡路的几头骨兽,朝着磷火深处那几个黑袍身影直扑而去!沿路的骨兽试图阻拦,却被那狂暴不稳的斧芒擦中,瞬间骨骼焦黑,磷火湮灭!
“拦住他!”磷火深处,一个黑袍人发出惊怒的尖啸,手中骨杖挥舞,更多的骨兽如同收到指令,疯狂地扑向任天齐,试图用数量将他淹没。
任天齐不闪不避,或者说已无力闪避。他眼中只有那几个黑袍人,将鸿蒙斧当成重锤,凭借着那一往无前的冲势和斧芒的余威,硬生生在骨兽潮中犁开一条通道!骨骼碎裂声如同爆豆般响起,他身上又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浸透了衣衫。
距离在迅速拉近!
五十丈!三十丈!十丈!
眼看就能攻击到那几个黑袍人——
为首的黑袍人兜帽下发出阴冷的笑声,骨杖顶端一颗骷髅头眼眶中,幽绿磷火大盛!
“蚀骨灵缚!”
地面猛地探出数十只由纯粹死寂能量构成的黑色骨爪,如同沼泽中伸出的鬼手,瞬间缠住了任天齐的双腿和持斧的手臂!那能量冰冷刺骨,带着强烈的腐蚀性,疯狂地往他血肉骨头里钻!
任天齐冲势戛然而止,身形被困在原地!周围无数的骨兽立刻蜂拥而上,利爪和獠牙如同死亡的丛林,将他彻底淹没!
“任天齐!”苏璃霜冰墙终于破碎,看到这一幕,清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惊惶,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过来。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刹那——
被骨兽淹没的中心,一点极致的暗金光芒,如同沉睡的古神睁开了眼眸,骤然亮起!
紧接着——
“轰!!!”
一股混沌、古老、带着开天辟地般原始暴戾的气息,猛地炸开!
缠绕任天齐的黑色骨爪瞬间汽化!周围扑上的骨兽如同被无形的巨浪拍中,以他为中心,呈环形向后倒飞、崩解、湮灭!
鸿蒙斧自主悬浮在任天齐身前,斧身那些古朴纹路如同活了过来,暗金流光奔腾不休!它不再依赖任天齐的力量,而是自主鲸吞着周围浓郁的死寂之气和骨兽残骸中的能量,斧刃处吞吐着令人心悸的芒光!
任天齐单膝跪地,用斧柄支撑着身体,大口咳血,脸色惨白如纸,但看着自主发威的鸿蒙斧,眼中却爆发出明亮的光芒。
成了!在生死危机的刺激下,在大量死寂能量的灌注下,鸿蒙斧的某种本能,终于被短暂地激活了!
他抬起头,染血的脸庞看向磷火深处那几个明显被吓住的黑袍人,咧开嘴,露出被鲜血染红的牙齿,笑容冰冷而狰狞。
“现在,该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