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齐拄着斧头,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和硝烟的味道,火辣辣地灼烧着喉咙。脑袋里像是被掏空了又塞进一团荆棘,稍一动念就刺疼得厉害。可握着斧柄的手,却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搏动般的温热,一下,又一下,顽强地透过掌心,顺着胳膊往心口钻,硬生生吊住了他即将溃散的那口气。
墙头上死寂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呐喊。还活着的堡丁们看着下方那片被清空的地带,看着那些碎了一地、正迅速风化焦黑的毒傀残骸,眼睛都红了。
“杀!杀光这些杂碎!”张魁第一个吼了出来,提着豁口的鬼头刀就要往下跳。
“别动!”任天齐头也没回,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守住墙头!”
他目光死死钉在远处那几个黑袍人身上。刚才那一下精神对撞,看似他赢了,实则凶险。对方只是吃了不了解鸿蒙斧特性的亏,若再来一次,以他此刻油尽灯枯的状态,绝难抵挡。必须震慑住他们!
果然,那几个黑袍人没再出手。为首那个受了反噬,被另外两人搀扶着,兜帽下的阴影里,两点幽绿的光芒闪烁不定,死死盯着任天齐手中的斧头,惊疑、贪婪,还有一丝深深的忌惮。
“撤。”沙哑的声音从兜帽下传出,带着浓浓的不甘。
剩下的毒傀如同潮水般退去,动作僵硬却迅捷,很快便消失在废墟和阴影之中,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浓得化不开的腐臭。
直到最后一个毒傀的影子消失,任天齐紧绷的神经才微微一松,眼前猛地一黑,身子晃了晃,差点栽倒。一只冰凉的手及时扶住了他的胳膊,是苏璃霜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边,清冷的眸子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没事吧?”她声音很低。
任天齐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喉咙却一阵发痒,忍不住咳了起来,又带出些血沫子。
“恩公!”赵铁鹰在墙头上看得真切,连忙带人冲了下来,脸上又是感激又是愧疚,“多谢恩公救命大德!快,快扶恩公进去歇息!”
几个堡丁手忙脚乱地要来搀扶,却被任天齐摆手阻止。他看了一眼苏璃霜,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明白此地不宜久留。蚀骨盟退得干脆,绝不会善罢甘休。
“堡主,此地恐怕已被盯上,需早作打算。”任天齐喘匀了气,对赵铁鹰说道。
赵铁鹰脸上喜色一僵,随即化为苦涩:“恩公所言极是……可这赤荒原,又能往哪里去?外面全是死寂雾和蚀骨盟的杂碎……”他看着任天齐,眼中又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恩公……您……”
任天齐明白他的意思,却只能沉默。他自己尚且前路未卜,又如何能承诺庇护这一堡之人?
就在这时,他背后的鸿蒙斧,那丝温热搏动忽然变得急促了些,隐隐指向岩洞深处的某个方向。与此同时,他丹田里那缕新生的、细若游丝的混沌气流,也似乎受到了某种牵引,微微活跃起来。
嗯?任天齐心中一动。这望野堡所在的岩洞,难道还藏着什么?
他没有立刻探寻,眼下最要紧的是恢复实力。在赵铁鹰的再三恳求下,他和苏璃霜被安置在了岩洞深处一个相对干燥、有微弱灵脉渗出的石室内。张魁也跟了进来,自发守在门口。
石室简陋,只有一张石床和几个蒲团。任天齐盘膝坐下,立刻内视。丹田依旧干涸,经脉多处受损,混沌星焰萎靡。唯有那缕新生的混沌气流,虽然微弱,却异常精纯坚韧,自行沿着某种玄奥的路线缓缓运转,所过之处,受损的经脉传来麻痒的修复感,虽然缓慢,却真实存在。
“是因祸得福?还是鸿蒙斧的反哺?”任天齐心中思忖。他尝试引导这缕气流,发现它异常听话,远比混沌星焰更契合他的意志,仿佛本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他甚至能感觉到,这气流与鸿蒙斧之间,存在着一种更深层次的联系。
他不再多想,收敛心神,全力催动这缕混沌气流,配合着从辰老者传承中领悟到的一丝粗浅法门,开始修复伤体,滋养神魂。
苏璃霜坐在他对面,也闭目调息。她消耗虽不如任天齐巨大,但冰魄之力对抗死寂雾和毒傀的污浊,损耗亦是不小。眉心的冰蓝裂痕在幽暗的石室中若隐若现,一丝极淡的、与这赤荒原死寂气息隐隐对抗的寒意,在她周身萦绕。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任天齐猛地睁开眼睛,眸底一丝暗金流光一闪而逝。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带着腥甜,但胸口的憋闷感却减轻了大半。伤势远未痊愈,力量也仅仅恢复了一成左右,但至少稳住了根基,不再有崩溃之虞。那缕混沌气流壮大了些许,如同溪流,在丹田缓缓盘旋。
他看向苏璃霜,她也恰好睁开眼,气色好了不少。
“如何?”他问。
“无碍。”苏璃霜轻轻摇头,目光落在他的手上,“你的斧头……”
任天齐低头,看着横在膝上的鸿蒙斧。斧身依旧古朴,但仔细看去,那些细微的纹路似乎比之前清晰了毫厘,握在手中,那搏动般的温热感更加明显,甚至能隐隐感受到一种……微弱的“饥饿”感?
它似乎在渴望能量,渴望成长。
任天齐心中明悟,鸿蒙斧的苏醒,或许才是他此次绝境中最大的收获。只是,该如何“喂养”它?混沌星焰?还是……这赤荒原上弥漫的死寂之力?
他想起辰老者的话,原初,或许是唯一能对抗终末的力量。这鸿蒙斧,便是“原初”的具现之一吗?
“堡主求见。”守在门口的张魁低声通传,打断了任天齐的思绪。
赵铁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恭敬和一丝忐忑,手里捧着一个用粗布小心翼翼包裹的东西。
“恩公,二位高人,”赵铁鹰将东西放在石床上,解开粗布,里面是一块巴掌大小、通体漆黑、却隐隐有星点光芒内蕴的不规则石头,散发着一股精纯而古老的星辰气息。“这是我们先辈在此地建堡时,从矿道深处偶然所得,一直不知是何物,只觉不凡,便珍藏起来。今日蒙恩公救命,无以为报,此物……或许对恩公有用。”
任天齐的目光落在那黑色石块上,瞳孔微微一缩。
他膝上的鸿蒙斧,骤然发出一声清晰可闻的、充满渴望的轻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