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鳞怪化为飞灰的滋滋声尚未断绝,林间空地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剩余的四只鳞怪猛地后退,蜥鱼般的头颅警惕地转向任天齐与苏璃霜藏身的古树,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沉嘶吼,暗绿的复眼中闪烁着惊疑与嗜血交织的光芒。
那三名绝处逢生的青云剑宗弟子更是愕然,劫后余生的恍惚与对突然出现的强援的惊疑交织在脸上。他们勉强维持着剑阵,气喘吁吁,目光紧紧盯着那片阴影。
树冠微动,任天齐与苏璃霜飘然落下,悄无声息地立于满地狼藉之间。
任天齐一身衣衫破碎,染着血污与冰霜,气息内敛却带着一种历经生死搏杀后的沉凝煞气,尤其是那双眼睛,锐利得仿佛能刺穿人心。苏璃霜则白裙虽略有破损,却依旧清冷出尘,周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纯净寒意,眉心的雪花印记在昏暗林间泛着微光,更添几分神秘。
两人仅是站在那里,便自然形成一股无形的压力,让那几只鳞怪躁动不安,一时不敢上前。
“多……多谢两位前辈出手相救!”那名年纪稍长、伤势最轻的男弟子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收起长剑,忍着伤痛恭敬行礼,声音还带着脱力后的颤抖。另外一男一女也赶忙跟着行礼,眼神中充满了感激与敬畏。能一击灭杀那诡异鳞怪,其实力远非他们能及,称一声前辈并不为过。
任天齐目光扫过三人身上熟悉的青云剑宗服饰,微微颔首:“同属正道,不必多礼。这些是何物?为何袭击你们?”他指向那些仍在龇牙低吼的鳞怪。
那为首弟子脸上露出愤恨与后怕交织的神色,急声道:“回前辈,我等也不知这些怪物具体来历!我等师兄弟三人奉师门之命,前往南疆边缘采集几种灵草,返程途经此地歇脚,却突然遭它们袭击!它们实力强横,尤其那鳞甲坚固异常,我等飞剑难伤,更喷吐毒雾,能污损法器灵力!已有两位师弟……已遭毒手!”他说到最后,声音哽咽,虎目含泪。
南疆?任天齐心中一动,与苏璃霜对视一眼。南疆多毒瘴蛊虫,势力错综复杂,青云剑宗的弟子去那里采集灵草,倒也说得通。但这些蕴含精纯归墟死气的鳞怪出现在此地,绝非偶然。
“它们可有何特异之处?或说过什么?”苏璃霜清冷开口,目光落在那几只鳞怪身上,寒意微凝。
另一名弟子抢着回答,心有余悸:“它们……它们好像没有灵智,只知杀戮!但配合极为默契,而且……而且它们似乎对能量波动异常敏感!我们方才只是正常调息,就被它们精准找到!”
能量敏感?归墟爪牙……莫非是在搜寻什么?或者……是在清除这片区域的所有修士?任天齐想起星髓池底那片鳞片和通道旁的痕迹,心中疑窦丛生。
就在这时,那四只鳞怪似乎失去了耐心,或是接到了某种无声的指令,猛地齐声嘶啸,再次扑了上来!它们的目标不再仅仅是那三名弟子,更是分出了两只,直取任天齐与苏璃霜!速度快得只留下道道黑色残影,暗绿毒雾喷涌而出,瞬间笼罩大片区域!
“小心毒雾!”青云弟子惊呼。
任天齐冷哼一声,不退反进,身形如鬼魅般晃动,轻易避开毒雾最浓之处。他并未动用大耗元气的混沌星焰,而是并指如剑,指尖凝聚着高度压缩的混沌星焰之力,化作寸许长的灰白锋芒,精准无比地点向一只鳞怪心口同一鳞片连接处的细微缝隙!
噗嗤!
一声轻响,那鳞怪看似坚不可摧的鳞甲竟被这点锋芒轻易洞穿!灰白火焰瞬间涌入其体内,从内部爆发开来!那鳞怪浑身一僵,动作戛然而止,道道灰白光焰从鳞片缝隙中迸射而出,顷刻间便步了同伴后尘,化为飞灰!
另一边,苏璃霜更是干脆。面对扑来的鳞怪和毒雾,她只是纤指轻抬,周身寒气骤降!袭来的毒雾尚未近身,便被极致寒意冻结成无数细小的墨绿色冰晶,簌簌落下!那扑来的鳞怪动作瞬间变得迟滞,体表覆盖上厚厚冰霜,如同陷入泥沼。
她屈指一弹,一枚薄如蝉翼、边缘锋锐无比的冰蓝花瓣凭空凝结,悄无声息地划过空气,精准地绕开鳞甲最厚之处,从其复眼处的薄弱点射入!
“嗷!”那鳞怪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叫,头颅内部已被极寒冰劲彻底破坏,轰然倒地,生机断绝。
举手投足间,两只凶悍鳞怪便被轻易灭杀!
剩下的两只扑向青云弟子的鳞怪见状,复眼中竟闪过一丝拟人化的惊惧,攻势不由一缓。
那三名弟子压力大减,精神一振,奋力反击,剑光再次亮起。
任天齐与苏璃霜并未再出手,只是静静看着。这些鳞怪实力不弱,正好让这三个惊魂未定的弟子练手,稳固心境。
很快,在两人无形的威慑下,剩余两只鳞怪心志被夺,很快便被三名弟子联手斩杀。
战斗结束,林间再次恢复寂静,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弥漫的淡淡腥臭。
三名弟子瘫坐在地,大口喘息,处理着伤口,看向任天齐二人的目光充满了感激与崇拜。
那为首弟子挣扎着起身,再次郑重行礼:“青云剑宗弟子张墨,携师弟李洵、师妹柳芸,谢过两位前辈救命之恩!不知前辈尊姓大名,日后我青云剑宗必有厚报!”
“任天齐。”任天齐报出名字,并未多言。苏璃霜更是只是微微颔首,清冷依旧。
张墨三人闻言,却是一愣,觉得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毕竟任天齐当初在青云剑宗时声名不显,后来离开宗门经历种种,名声虽在高层和特定圈子传开,却未必是这些普通内门弟子能知晓的。
张墨不敢多问,连忙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物件,小心翼翼递上:“前辈,我等身无长物,唯有此次在南疆边缘一处古修洞府废墟中,意外寻得此物,似有奇异,我等修为低微,难以参透,愿献与前辈,聊表谢意!”
任天齐目光落在那油布包上,心中微动,接过打开。
里面并非什么惊天动地的法宝,而是一块巴掌大小的、暗紫色的木牌,木质细腻,却沉重异常,表面刻着一个诡异的、如同无数虫豸缠绕而成的图案,散发着极淡的、若有若无的生机与死气交织的波动。
这是……蛊修的令牌?
就在任天齐手指触碰那木牌的瞬间,他怀中的归墟之灯,灯焰中的那一点冰蓝星点,忽然极其轻微地摇曳了一下。
同时,旁边的苏璃霜似也有所感,眉心的雪花印记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凉意。
这木牌,似乎与南疆深处的某种存在,有着一丝极其遥远的联系。
张墨见任天齐似在沉吟,连忙补充道:“发现这木牌的那处废墟,残留的痕迹很新,似乎不久前刚经历过一场大战,还有……还有类似这些鳞怪的抓痕和气息!”
任天齐猛地抬头!
鳞怪也出现在南疆?还与蛊修发生了冲突?
他收起木牌,沉声问道:“那处废墟在何处?”
张墨不敢隐瞒,详细描述了方位,正在南疆瘴气沼泽的边缘地带。
任天齐与苏璃霜再次对视。南疆,蛊修,鳞怪,归墟死气……这些线索似乎隐隐串起了一条线。
“此地不宜久留,你们速速离开。”任天齐对张墨三人道,随即与苏璃霜身形一动,已如鬼魅般消失在密林深处。
张墨三人对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再次深深一揖,不敢耽搁,互相搀扶着,匆匆离去。
林中,只余下几声遥远的兽吼和渐渐升起的夜雾。
任天齐与苏璃霜并未远走,而是立于一棵古树之巅,遥望南疆方向。
“南疆……阮清歌。”任天齐摩挲着那枚暗紫色木牌,想起了那位擅长魂虫修复神魂的南疆蛊修。兽皮笔记曾显示,她救过沈万河残魂。
苏璃霜眸光清冷:“归墟的触角,伸得比想象更远。鳞怪出现在南疆,绝非好事。”
“看来,我们需得去南疆走一趟了。”任天齐收起木牌,眼神锐利,“或许,那里有我们需要的答案,也有……故人。”
夜色渐浓,林风萧瑟,带着山雨欲来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