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室的震颤愈发剧烈,不再是轻微的晃动,而是变成了某种濒死巨兽般的痉挛。头顶坚硬的冰穹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痕飞速蔓延,细碎的冰晶如同死亡的尘埃簌簌落下,打在任天齐的叶片上,发出急促的脆响。
“这破盒子要塌了!”鸦公低吼,独臂护住脑袋,躲开一块坠落的拳头大冰块。他脚下的冰面也开始出现裂纹,那冰冷的蓝光急剧闪烁,明灭不定,将他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任天齐的根须死死缠绕着那柄变得灰暗的冰钥。钥匙入手冰凉刺骨,几乎要冻裂他的根须纤维,其内里似乎空空荡荡,方才的爆发耗尽了它大部分灵性。但他能感觉到,钥匙深处仍残留着一丝极微弱的、与外界某处遥相呼应的波动。
是生路?还是另一个陷阱?
没有时间权衡。
咔嚓!轰隆!
一大片冰穹彻底崩塌,裹挟着万钧之势砸落!更大的裂缝在地面绽开,下方不再是坚实的冰层,而是深不见底的漆黑虚空,散发出吸噬一切的寒意。
冰室要彻底解体了!
任天齐不再犹豫。所有根须收回,将苏璃霜紧紧护在核心,那枚新得的暗金碎片也被小心地卷起,贴附在幼苗主干上,传递来一丝微弱的暖意,稍稍抵御着彻骨的冰寒。他调动起混沌幼苗最后的力量,翠绿光华与暗金波纹交融,形成一个薄弱却坚韧的光茧,将三人笼罩。
同时,他将那丝残存的意念全力灌注进冰钥之中——不是操控,而是共鸣,是顺着那丝微弱的波动,发出一个最简单直接的意念:
“开!”
嗡……
冰钥轻轻一震,表面那些玄奥的纹路黯淡地亮了一瞬,如同垂死者的回光返照。一道细微的、极不稳定的蓝色光线自钥尖射出,并非射向冰壁,而是直接没入了众人脚下的那道最大的裂缝,没入了那片漆黑的虚空!
哗啦啦——!
仿佛镜面彻底破碎!整个冰室瞬间分崩离析!巨大的冰块相互撞击、崩塌、坠向深渊!
而那道被蓝色光线射入的虚空裂缝,猛地扭曲、扩张,形成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疯狂旋转的幽蓝漩涡!漩涡内部不再是单纯的黑暗,而是可以看到无数破碎的光影飞速掠过,散发出混乱的空间波动。
这通道比之前那个更加不稳定,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溃散!
“走!”
任天齐卷住两人,朝着那幽蓝漩涡猛冲过去!
就在他们即将冲入漩涡的刹那——
“吼!”
一声压抑着极致愤怒的龙吟竟穿透了崩塌的巨响,从冰室之外传来!紧接着,一只覆盖着厚厚冰甲、无比巨大的利爪,强行撕开了正在崩塌的冰室壁垒,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威势,抓向那幽蓝漩涡!是那头巡天冰螭!它竟追踪到了这里,并试图阻止他们逃离!
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降临,比崩塌的冰室更加致命!
任天齐瞳孔骤缩,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千钧一发之际——
“狗娘养的畜生!滚开!”
鸦公发出了炸雷般的咆哮!他不知何时挣脱了任天齐一根根须的缠绕,浑身燃烧起一种极其不祥的、近乎黑色的血气火焰!那火焰并非灼热,而是散发着一种焚尽生命本源的疯狂与决绝!他那条受伤的手臂此刻血肉模糊,几乎可见白骨,却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量!
他竟用这条残臂,使出了一式燃烧生命本源、与敌偕亡的禁忌秘术!
“黑齿——崩天!”
他如同一颗逆冲的黑色流星,悍然撞向那抓来的冰螭巨爪!
轰!!!!!!!
无法形容的恐怖碰撞在狭窄的崩解空间内爆发!黑色的血气与苍白的螭龙寒冰疯狂对撞、湮灭!鸦公的身体如同破布娃娃般倒飞回来,浑身覆盖着厚厚的冰层,生命气息瞬间萎靡到极点,但那冰螭巨爪也被他这舍命一击打得猛地一偏,狠狠抓在了漩涡旁边的冰壁上!
轰隆!
冰壁彻底粉碎,连带着那幽蓝漩涡也剧烈扭曲,几乎溃散!
“鸦公!”任天齐的根须猛地探出,接住那如同冰雕般坠落的身影,感受到其体内几乎熄灭的生命之火,一股难以言喻的焦灼与暴怒涌上心头。
但他没有停顿的机会。借着冰螭巨爪被阻的刹那间隙,他卷着两人,一头扎入了那即将彻底闭合的幽蓝漩涡之中!
天旋地转!空间乱流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狂暴,仿佛要将神魂都撕成碎片。这一次,通道不再漫长,几乎是进入的瞬间,前方就传来一股巨大的排斥力!
噗!
三人被猛地从通道中“吐”了出来,重重砸落在坚硬冰冷的物体上。
冰冷的空气涌入“肺”中,带着一股浓重的、铁锈和尘埃混合的气息。
任天齐迅速环顾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条巨大的通道,两侧是冰冷的、布满斑驳锈蚀痕迹的金属墙壁,墙壁上镶嵌着一些早已失去光泽的晶体残骸,散发出微弱的能量残留。头顶是高耸的穹顶,同样由金属构成,许多地方已经坍塌,露出后面冰冷的岩石层。地面散落着破碎的金属零件和凝固的、暗沉色的不明物质。
光线极其昏暗,只有远处通道拐角,似乎有一点幽幽的、非自然的光源在闪烁。
这里绝非之前的雪山,也非那片死寂的灰白世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旧、破败、被遗忘的气息。
“咳…咳咳…”鸦公发出一连串剧烈的咳嗽,覆盖身体的冰层碎裂脱落,露出下面更加惨烈的伤势。他皮肤表面布满了冻裂的血口子,那式禁忌秘术的反噬更是让他气息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子。
任天齐立刻渡过去一股精纯的混沌生机,勉强吊住他的性命。
另一根根须探查苏璃霜的情况。她依旧昏迷,眉心的裂痕暂时稳定,但那柄冰钥此刻却彻底失去了所有光泽,变成了一块凡铁般的死物,表面甚至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纹。方才强行激发最后一丝力量,又承受了空间乱流的冲击,这件古老的器物似乎终于走到了尽头。
而贴附在主干上的那片暗金碎片,此刻却微微发热,表面那些无法辨认的古老文字仿佛活了过来般,流淌着微不可察的光晕。它似乎对这片破败的金属环境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反应。
任天齐稍稍松了口气,至少暂时摆脱了那冰螭和诡异的冰室。但新的环境同样未知且充满危险。
他收敛所有气息,将感知小心翼翼地向通道两端延伸。
通道一端通向更深邃的黑暗,死寂无声。另一端,则通往那点幽幽光源所在,隐约间,似乎有极其细微的、金属摩擦的“咔哒”声传来。
鸦公艰难地抬起头,浑浊的老眼扫过周围的金属墙壁,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
“妈的…这又是什么鬼地方…怎么像是…钻到哪个远古巨兽的肠子里来了……”
任天齐没有回答,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点幽光和细微的摩擦声上。
根须轻轻挪动,将鸦公和苏璃霜护到一处相对隐蔽的金属残骸之后。
他需要先弄清楚,这里到底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