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尖锐的精神尖啸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铁针,狠狠扎进任天齐的意识深处。新生的幼苗本体剧烈震颤,淡金色的表面泛起涟漪,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开来。
剧痛!
远比血泥炭重塑身躯时更加尖锐、更加恶毒的疼痛,直接作用于神魂之上。任天齐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塞进了一口巨钟,外面正有人疯狂敲击,震得他意识涣散,几乎要失去对幼苗的掌控。
“守住灵台!那是污秽之念的嘶嚎,别让它钻进去!”鸦公沙哑的吼声如同闷雷,穿透了那令人癫狂的尖啸。他佝偻的身影不知何时挡在了任天齐前方,身上那件破旧的兽皮袍无风自动,一股沉浑、苍凉的气息散发开来,竟将那无形的精神冲击稍稍阻隔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任天齐猛地“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凝聚意识。幼苗核心那新生的、融合了大地厚重与火脉灼热的能量疯狂运转,堪堪抵住了后续的精神侵蚀。
视线恢复清明,恶臭扑面而来。
那几条暗红色的血管藤已然噬咬到面前!粘稠的脓液从它们布满獠牙的口器中滴落,落在黑色的淤泥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响,冒出缕缕带着腐烂甜腻味的青烟。
速度极快!角度刁钻!
完全不像植物,更像是潜伏已久的毒蛇,发出了致命的扑击。
任天齐根本来不及细想。战斗的本能,或者说,这具幼苗身体在无数次生死间磨砺出的反应,让他瞬间做出了动作。
嗤嗤嗤!
他操控的几根主根须如同绷紧的弓弦猛地弹开,精准地抽打在咬向自己的两条血管藤的侧面!根须顶端紧握着那黑色的兽骨匕首。
触感反馈回来——并非切割血肉的顺畅,而是如同砍进了充满韧性的、浸饱了油脂的厚皮革,异常艰涩!而且一股滑腻粘稠的触感立刻顺着根须蔓延上来,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冰凉滑腻感,仿佛被死人的舌头舔过。
兽骨匕首上的乌光与那暗红色的藤蔓接触,立刻爆发出更强烈的光芒。被抽中的血管藤猛地一颤,发出一种更加尖锐、但更像是吃痛的嘶鸣,攻势微微一滞。被匕首划开的地方,嗤嗤地冒出更多的暗绿色脓液。
但另外几条,已经扑向了鸦公!
鸦公却是不闪不避。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不似人声的咆哮,干瘦的手臂猛地探出,直接抓向一条噬咬而来的血管藤!
他的手掌在探出的瞬间,皮肤下仿佛有暗金色的流光一闪而逝,整只手掌变得如同黑铁铸就,五指成爪,带着一股蛮荒、暴烈的气息。
啪!
令人牙酸的闷响!他竟然直接抓住了那条血管藤布满粘液和獠牙的“头部”!
滋滋滋——!
剧烈的腐蚀声响起!鸦公那黑铁般的手掌与血管藤接触的地方,冒出大量白烟。血管藤疯狂扭动,抽打着泥潭,溅起大片恶臭的淤泥,却无法挣脱那只看似干瘦的手掌。
“看好了!树崽子!”鸦公低吼,另一只手快如闪电,手中不知何时也多了一柄同样的黑色骨匕,精准无比地刺入被他抓住的那条血管藤根部一个剧烈鼓胀、跳动的脓包!
噗嗤!
仿佛戳破了一个盛满了腐烂液体的皮囊!
一股粘稠、腥臭、暗绿色的脓液如同箭矢般喷射而出!鸦公似乎早有预料,脑袋微微一偏,那脓液擦着他的耳际飞过,射在后方的枯木上。那枯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软化,竟如同蜡烛般融化起来!
而被刺破脓包的血管藤,则像是被抽掉了骨头的蛇,瞬间瘫软下去,表面的暗红色急速褪去,变得灰败,最后融化成了一滩更大的暗绿色污秽,被下方的泥潭缓缓吞噬。
干脆利落!狠辣老练!
任天齐心中凛然,不敢再有丝毫怠慢。根须操控着另外两柄骨匕,迎向另外两条咬向自己的血管藤。
这一次,他有了准备。根须不再硬碰,而是如同灵蛇般缠绕而上,巧妙地带偏血管藤噬咬的轨迹,同时骨匕精准地寻找着那些鼓胀跳动的脓包。
噗!噗!
又是两声脓包破裂的闷响。恶臭的脓液飞溅,任天齐艰难地操控幼苗本体躲闪,依旧有几滴落在了淡金色的叶片上。
嗤——!
剧烈的灼烧感传来!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烫伤!那淡金色的、新生的叶片立刻变得焦黑卷曲,蕴含的生机被急速污染、湮灭。连带他的意识都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和晕眩。
这脓液的污染性极强!若非鸦公的药膏掩盖了大部分生机,若非他的根基被血泥炭重塑强化,只是这几滴,恐怕就能让他再次重伤!
“嘶嘶嘶——!”
剩余的几条血管藤似乎感受到了威胁,变得更加狂躁。它们不再急于扑咬,而是猛地缩回沸腾的暗绿色泥潭中,剧烈地搅动起来。
咕嘟咕嘟咕嘟!
整个暗绿色泥潭如同彻底沸腾!更多的气泡翻涌破裂,浓郁的恶臭几乎化为实质,灰白色的雾气都被染上了一层诡异的淡绿。
泥潭中央那几具巨大的兽类骸骨,竟然在血管藤的搅动下,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开始缓缓地…拼接起来!
一股更加深沉、更加邪恶、带着浓郁死寂与怨恨的气息,从那些拼接的骸骨中弥漫开来。
“啧…脓血引动了残留的祖灵怨念吗…真是麻烦…”鸦公啐了一口,面色更加凝重,他反手从背后抽出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个只有巴掌大小,似乎由某种不知名兽骨打磨而成的…鼓槌?造型古朴,表面刻满了扭曲的、如同火焰又如同眼睛的纹路。
与此同时,他低喝一声,猛地一跺脚!
“咚!”
一声沉闷的、仿佛直接敲击在心脏上的异响,并非来自那骨槌,而是来自他脚下的淤泥深处!
任天齐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浩瀚而苍凉的意志,如同沉睡的巨兽被惊动,缓缓苏醒了一丝。脚下的沼泽大地传来轻微却无比深沉的震动,仿佛一面巨大无比的战鼓正在被敲响前兆。
淤泥翻滚,一截焦黑、巨大、仿佛被雷劈过又深埋地底万千年的枯树根,竟缓缓从鸦公脚下的泥潭中升起了小小的一角,形状…竟真如一面破损的鼓面!
鸦公手中那小小的骨槌,毫不犹豫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庄重,轻轻敲击在那焦黑的“鼓面”之上。
咚——!!!
这一次,声音不再沉闷,而是变得苍凉、雄浑、带着无尽的岁月气息与战火硝烟的味道!如同万千祖灵在迷雾深处同时发出战吼!
无形的声浪以鸦公为中心,轰然扩散!
周围灰绿色的雾气如同被狂风席卷,瞬间清空大片!那沸腾的暗绿色泥潭猛地一滞,刚刚开始拼接的兽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重新散落!剩余的血管藤如同遇到了天敌,发出恐惧的尖啸,疯狂地想要缩回泥潭深处!
任天齐沐浴在这苍凉的鼓声之中,只感觉神魂深处那被污秽尖啸刺痛的感觉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与厚重,仿佛投入了大地母亲的怀抱。幼苗本体上那被脓液腐蚀的伤口,焦黑竟然开始缓缓脱落,重新萌发出淡金色的光泽。
这是…祖灵的力量?黑齿部守护的…战鼓?
鸦公背对着任天齐,佝偻的身躯在苍凉鼓声的衬托下,仿佛变得无比高大。他沙哑的声音在鼓声的间隙中传来,带着喘息,却异常清晰:
“树崽子…别发呆!鼓声撑不了太久…趁现在,找到最大的那个‘脓包’核心…毁了它!就在那堆骨头下面!”
任天齐猛地回神,意识前所未有的集中。淡金色的幼苗本体光芒微闪,根须深深扎入脚下淤泥,感受着那苍凉鼓声的指引,感知力如同水银泻地般向前蔓延,穿透沸腾的泥潭,锁定那几具散落兽骨之下——
在那里,一个足有磨盘大小、由无数暗红色血管藤纠缠而成、如同心脏般剧烈搏动的巨大肉瘤,正散发着最为浓郁的污秽与恶念!
就是它!
任天齐眼中厉色一闪,所有根须猛地绷紧,积蓄力量。怀中所剩无几的混沌能量开始沸腾。
时机稍纵即逝!